可是未免太巧了。
武凌眉头紧锁,威压外放, 谢伏呼吸发窒, 但是脊背笔挺。
他既然敢做, 他自然是为自己想好了万全退路。
他料定武凌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偏私师无射,武凌是绝对的君子,谢伏最喜欢君子。他也善用人心。
而且谢伏动手的时候,未曾避讳任何人,寓鸟“失控”,又怎么能怨得上他?
他现在也是光明正大跪在众人面前请罪,若是武凌当真偏私要处置他,他身后的刀宗,这么多天结交的各宗弟子,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吗?
不会的。谢伏有足够依仗。
果真武凌没有出言责怪,抬手直接压在了谢伏头顶,冰冷如霜的灵力穿透灵台,谢伏浑身一抖,却依旧腰身未曾塌软一寸。
武凌片刻后收手,蹙起的眉心微微舒展,他探出了谢伏灵台清明,甚至比进入秘境之前,还要好些,没有执念郁结。
凡心术不正之人,总是免不了灵台浑浊,郁结于心。武凌此人纯善刚直,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人,是能够心怀坦荡的杀生害命的。
就像笑容本来是用来表达愉悦,谢伏却用它来表达愤怒一样。
武凌探了谢伏之后,侧身对师无射道:“二师弟,小师弟是无意无心,寓鸟失控,他也不想。”
师无射手中抓着侵透腾蛇血的鞭子冷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才没有一落地便对谢伏发难。
他浑身浴血,墨蓝色的衣袍被染成了浓黑,法袍下摆还滴滴答答淌着殷红的血。
他没有用清洁术清洁,以至于墨发打结,面部斑斑血迹都因为他的笑皴裂,他居高临下看着谢伏一身雪青色长袍,纤尘不染温顺无害的模样,手中捏着的骨鞭,在他素白的侧脸上长长划了一道。
力道用的不轻,几乎要刮破谢伏的脸皮,谢伏没躲,很快侧脸出现了一条一直到下巴的血痕。
师无射弯腰,用骨鞭勾起谢伏下巴,对上他掩藏了狠毒,只剩无辜的桃花眼,开口声音低哑轻蔑,“无耻小人。”
他看上去像个欲要索人性命的修罗恶煞,却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谢伏撕破脸动起手。
他只要动手,便是以强欺弱。谢伏其人,既然敢干,便不会没有说辞。
师无射不是怕了他,这点阴诡计谋,对他而来根本就是个屁。
是现在不是时候,他准备累着帐秋后一道算。
因此师无射除了侮辱性的骂了谢伏一句,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离开带着弟子们去将没有死透的腾蛇杀死。
谢伏又对着武凌告罪,还有些低落道:“大师兄,二师兄怕是误会我了,他本就不喜欢我,我与他之间误会太深,花朝也……”
谢伏说一半留一半,他以为武凌会安慰他,扶起他的。
但是武凌听他说起花朝,便下意识皱眉。
他对谢伏冷道:“你二师兄和花朝师妹,都绝不是会因为儿女私情心存怨怼的人。”
“去吧。”武凌绕过谢伏,走向了各宗的一众弟子。
谢伏撑着膝盖站起来,方才的唯唯诺诺诚心告罪的模样消失无踪,刀宗的几个弟子,和殷书桃迅速上前。
殷书桃抬手要给谢伏擦脸上血迹,谢伏微微偏了下头躲开,笑眯眯看她一眼,轻声道:“不碍事。”
分明他说得极其温柔,但是殷书桃就是后脊发寒。
她这些天经历了众叛亲离,现在跟在谢伏身边,算是真切地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刀宗的一些弟子因为被师无射截取了宝物,对谢伏十分不满,甚至想要联合起来对付谢伏,却个个被整治得不轻。
有两个无声无息地就死了。
殷书桃不敢再上前,谢伏又温和道:“你带着弟子们去看看腾蛇那边有没有能帮忙的,也好分一些东西。”
殷书桃点头,却看着谢伏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她在几天的时间之内体会到了何为天翻地覆,迅速从一个骄纵恣肆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怯懦阴郁的小跟班。分明谢伏害她至此,谢伏还能让她对自己依恋非常。
谢伏在调教人的这方面,实在是手段卓绝。
“怎么了?”他温声询问。
眼睛越过殷书桃,看着气势汹汹,朝着他这边来的花朝。
谢伏愉悦地笑起来,难得亲昵地伸手拨了下殷书桃的鬓发,然后压低声音道:“往前来一点。”
殷书桃痴痴向前。
花朝这时候已经迅速到了谢伏身边,在谢伏看似要将殷书桃搂进怀中的时候,伸手一把抓住了谢伏手腕。
殷书桃见状也拉住谢伏,她怕谢伏,却是将恨都转移到了花朝身上,因此回头看着花朝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花朝却根本没有看她,只觉得她可悲又活该。
她拉着谢伏,压着心中沸腾的怒火,道:“你跟我来。”
谢伏却笑眯眯站着不动,片刻后他正想再说一句,“你终于肯来找我了?”,便被花朝一把扯住了头发,粗暴的拉扯着走了。
花朝实在是气狠了,她拉扯谢伏自己也会跟着疼,但是人在气疯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的。
她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怒火烧得掀起来了,这点疼算什么呢!
谢伏也没料到花朝竟会如此粗暴,甩开了殷书桃,跟着花朝后面走。
他没有叫花朝放手,一路上都隐忍着,等到花朝要将他扯入岩壁的山洞之时,他甚至笑了起来,声音清越好听,入耳令人肌骨发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