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指几句陈述完,还笑了笑:“祖母,您不是总说熙儿在顾家没有地位可言吗?等我娶了她,她就是顾家新一任的大少奶奶,以后还会是顾家的当家主母。对了,我还忘记说一件事情,依我现在的官位,等熙儿嫁给了我,我直接就可以为她请封诰命了。”
“到时候,熙儿食朝廷俸禄,在顾家不知道算不算有地位?”
冷清的月光照在庭院里,院外一株新栽的桂花树开败了,枝叶却繁茂起来。
顾老夫人直盯着顾慎看,眼神锐利的仿佛要在顾慎身上戳个洞出来,“顾慎,你这趟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替熙姐儿出气还是单纯的胁迫我?”
“都不是。”顾慎笑容浅淡:“祖母,我只是在通知您——我要娶熙儿为妻了。以后她在顾家的地位会和我同步。还请您嘴下留情,要不然可就是在扇我的耳光了。”
“我不准。”顾老夫人声音尖利到刺耳。
“祖母,我的亲事还由不得旁人做主。”顾慎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大不了我还可以另立门口……搬出去住。”
顾老夫人根本没想到顾慎会说出这种话来,她骂道:“你大逆不道。”
顾慎若真的在外面立了门户,顾家的颜面要往哪里放?
“随便您怎么说吧。我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怕。”顾慎起身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他本性就是个心冷狠辣的,亲手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就九十了。
顾慎都走到廊下了,突然听到唐屋内传来茶盏坠地的声音,“啪嚓”,很清脆利落。
他头也没回,径直走远了。
顾老夫人忍不住骂顾慎,“这个混账东西,他做了官就目中无人了。都敢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她一下一下喘粗气,感觉自己气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贾嬷嬷也叹息,又劝慰顾老夫人:“您以前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怎地现在想不通了……奴婢瞧着熙表小姐也是不错的,性情温良,对您也孝顺。”
“顾熙儿对我孝顺?”顾老夫人冷笑:“那也是以前。你瞧瞧她现在,张狂的还有个样子没有?我白天不过就是在后花园说了她几句,那蜀锦确实也不是她的身份能穿起的?现下倒好,她装病弄的阖家不安也就算了……还挑唆着顾慎和我对着干?老大和他媳妇不知道内心对我是何种怨恨呢。”
“老夫人,熙表小姐不是这样的人。”贾嬷嬷说道:“奴婢早早派人去了芳华院探望表小姐,她确实是病的很严重。不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年岁大了,顾老夫人这两年偏执的厉害,虽然不怎么理会表小姐了。却对表小姐享受到顾家的一点点好处而大动干戈。
“你们都被她蒙蔽了……”顾老夫人不知为何想起了顾熙儿幼时在她膝下承欢。她乖巧懂事的很,双手搂着自己的脖子和她脸贴着脸玩闹。
她话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那时候的顾熙儿对她也是亲热极了,但凡她在的场合,甚至都不要宋氏抱着。
岁月匆匆而逝,不留下一丝踪迹,却留下了令人磨灭不去的回忆。
芙蓉战战兢兢的端了洗脚水进来服侍顾老夫人洗脚,却被打发去瑶光院唤顾程明夫妻俩过来幕斋堂。
芙蓉在瑶光院并没有见到顾程明和宋氏,又在桔梗的告知下过去了芳华院。
芳华院里。
顾熙儿还没有醒来,她的烧已然退了。
宋氏守着顾熙儿,满脸的愁苦。顾慎也在旁边,正拿了汤匙半跪在床前喂顾熙儿喝熟水。顾熙儿喝进去的少,无意识吐出来的却多,基本上是喝三匙吐两匙。
二房的顾程敏二爷和郑氏也过来探望顾熙儿。顾程明陪顾程敏在堂屋里唠嗑。郑氏去了内室安慰宋氏。白薇怔怔的坐在顾熙儿的床尾,不言不语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郑氏见顾熙儿躺在床上昏沉沉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她还不知道上午在顾家后花园发生的事情,“好端端的,熙姐儿这是怎么了?”
宋氏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流泪。
白薇的嘴张了又张,什么话都没有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她没想到的,也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芙蓉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堂屋。
她屈身给顾程明和顾程敏行礼,说道:“老夫人请大爷和大夫人过去一趟。”
顾程明不用猜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只是还没等到他吭声,宋氏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
“走吧,我也有些话要同母亲论个明白。”宋氏的桃花眼哭到通红,却甚是坚定,有孤掷一注的决心和勇气。
她看向丈夫,似乎在恳求他的认同。
顾程明和宋氏少年的夫妻,两人风风雨雨的也过了二十多年,感情自然是极好的,默契也足。
有时候甚至不用说话,妻子的一个眼神过来,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顾程明应了“好”,起身整了整衣衫。
他走向妻子,去握她的手:“你别担心,凡事都有我在。”
顾程明还回头和顾程敏打招呼,“二弟,你再坐一会儿,我先过去母亲屋里。”
顾二爷是个聪明人。
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也不多留。唤了郑氏出来,就告辞回去了。
白薇有心要跟着父亲、母亲过去祖母那里的,但是她有一句话要问顾慎,就留了下来。
内室里除了顾慎和白薇,还有杜鹃、茉莉、小桂花在,其余的都在外面守着。
顾慎喂顾熙儿喝了熟水,又拿帕子细致的给她擦了嘴角。
白薇看着顾慎的动作,心口略微发酸。他眼里好像就只有顾熙儿,完全没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