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曜容华 第97节(1 / 2)

冠盖曜容华 求之不得 2043 字 6个月前

岑远余光看向天子处,天子目光中已并无波澜,而是定远侯先开口,“信良君,即便今日不是你做储君,也同样会有旁宗亲之后为储君,你是先帝血脉,届时,朝中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你真想清楚了!”

    定远侯失望至极。

    信良君还未开口,天子缓缓抬眸,“定远侯,原本此事,朕不想提起,朕念及你是朝中老臣,在朝中素有威望,又对江山社稷多有功劳,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在殿中挑衅生事,朕都可以当做一时情急,要肃清世家,不得已而为之,但你是不是忘了做臣子的本分,朕是君,你是臣,你有什么立场让朕退位,废东宫,而另立新储?你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

    定远侯凌目,“你……”

    天子打断,“就算朕要退位,这皇位也是东宫的,轮不到一个带兵入殿中,血染金殿的人对皇位指手画脚。信良君是父皇的养子,从小跟在父皇身边,一直是父皇在教导,信良君与朕情同手足,你一直在此处挑唆,朕不知道你的用意,但朕已经给你留足的颜面,魏相也给了你台阶下,是你自己没要。”

    定远侯拢眉,不知她什么意思。

    天子沉声,“父皇给你这个御赐锦囊,是让照顾兰亭,在事有万一的时候拿出来,保他性命无忧,但父皇并不知晓,你将此留为私用!魏相你不是问为何这个御赐锦囊会在定远侯这处吗?因为定远侯原本就是信良君的舅舅,信良君是定远侯的外甥,所以父皇会把锦囊留给你。”

    啊!这!

    天子说完,殿中再次哗然。

    早前的事都似统统抛到脑后,都被方才天子的这句话惊讶到了极致。

    定远侯与信良君是舅甥!

    难怪了!

    难怪定远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声讨天子与东宫,又清君侧,扫除了世家的障碍,执意要请立信良君为东宫。

    不少人早前还真以为定远侯是为了西秦的江山社稷着想,是见这十余年来西秦国中民生凋敝,世家处处兴风作浪……

    原来,所谓的大义凛然,也不过是为了送自己的外甥登上储君的位置。

    信良君在朝中和地位的地位已经如日中天,这是还想再进一步,以东宫为跳板,问鼎权力的顶峰。

    殿中非议声不断,定远侯虽然也意外,但是,要成事,这些自然都在意料之中。

    但信良君愣住,诧异看向天子。

    天子目光特意避开他,继续道,“魏相方才不是说,锦囊里是父皇的笔迹,也提及信良君是父皇的孩子,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又不像父皇平日里的行文措辞?”

    魏相拱手,“是,老臣是由此疑惑。”

    天子看向定远侯,平静说道,“父皇写这份绢帛的时候,朕就在一旁。”

    殿中再次哗然,这……

    就算是定远侯这次也意外,天子所言出乎所有人意料,但自始至终都泰然自若,不似有假。

    天子继续道,“朕说过,此事不应再提,但若不提起,信良君之事只会反复被人利用,遭人诟病。父皇写这份绢帛的时候,朕还小,但已到懂事的年纪,父皇所说的,朕都有印象。”

    信良君愣愣看她,这些,她早前没有同他说起过……

    信良君心中诧异。

    但不知为何,心底又忽然涌起一丝陌生,忐忑,和不好预感,因为从方才起,天子就一直避开他的目光,特意没有看他。

    信良君没有出声,但后背没有由来的冰凉。

    慢慢的,这种冰凉随着天子口中的话,一点点变成现实,犹若堕入深渊寒潭一般。

    “当初父皇提起过,有一年在栩城,被乱军包围,父皇被困在城中,好容易才寻到机会逃出,险些丧命,途中所幸被人所救,此人就是信良君的母亲,也就是定远侯的妹妹,容语。”

    信良君僵住,原来,他母亲叫容语。

    先帝从未告诉过他,定远侯也没有……

    今日在这样的场合才知晓,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凉。

    定远侯面色渐渐泛白,但似是也好奇发生了何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打断天子。

    天子继续道,“容语对父皇有救命之恩,父皇感激她,也敬重她,从栩城逃出的一路,历经波折,最危险的时候,是容语替父皇移开了追兵。”

    天子忽然噤声。

    信良君心底好似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里,定远侯也僵住。

    天子垂眸,“那时容语有身孕在,动了胎气,禁军寻到父皇,父皇脱险,容语早产生下了信良君过世了,父皇就将信良君收作养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信良君,让信良君在他身边长大。所以那封御笔亲书,的确是父皇的字迹……”

    言及此处,天子才看向信良君,信良君眼中都是黯沉,整个人也在隐隐颤抖着。

    天子低头,“容语早前并未告诉父皇她的身世,父皇也一直不知晓容语来历。很久之后,容语过世多年,父皇偶然知晓定远侯的妹妹也叫容语,当年因为不愿听从家中定下的婚事,与心上人一道私奔,但遇到疫病,对方死在那场疫病里……所以到后来,容语都没有告诉父皇她是谁?这份锦囊里的绢帛就是知晓实情之后,父皇写与老定远侯的,告诉他,信良君是他的孩子,留此锦囊在定远侯府,以作万一之用,所以老定远侯远远见过信良君几次,却没有说破,但没想到,这份锦囊被定远侯府的后人留作他用。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所以。”天子抬头看向信良君,“信良君并不是皇室血脉,也不是宗亲之后,是因为信良君的母亲救过父皇的命,所以父皇一直将他视为己出。但父皇一定想不到,定远侯会拿此事,在今日生出事端……原本,此事也不应当再被人提起,信良君,也做不了东宫储君,今日殿中就是一场闹剧,诸位要是不信,当时父皇写这份绢帛的时候,郭老大人在场,可以做证,朕说的可是实话?”

    御史台郭老大人起身,“陛下所言非虚,老臣当日在。”

    哗,殿中再次议论纷纷,那就是,信良君的身份,其实定远侯府女眷的私生子,竟然,险些被当做先帝血脉,推上东宫位置!

    周围的议论声中,天子与信良君四目相视,也都缄默。

    信良君眼中猩红,一直看着她,复杂,隐忍,也带着几分悲凉。

    最后,嘴角轻嗤。

    她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她让他从关边赶回时,就算计好的……

    拿他算计定远侯。

    让定远侯一步步入瓮。

    信良君大笑,但一句话都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