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蕴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
“爹,我与五公主如何结识,想必大姐和二姐都与你说了。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费心与她交好,那很容易和她结仇。被五公主记恨的人,有几个能过得好的?她有多受宠,想必您比我清楚。”
她这话一说,温博翰就被噎住了。
的确是,大半个朝堂的朝臣们上奏,让皇上约束五公主,都没起什么作用。
若不是之前闹出人命来,死的还是她的前驸马,五公主连发配岭南都不会有。
“况且若不是五公主救我,那日曹狗为难,你女儿就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逼着从马车上拽下来。我的名声只会更糟糕!”温明蕴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显然是既委屈又害怕。
温博翰这怒火也发不下去了,更理不直气不壮了。
“爹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总归担忧,五公主名声太差,你与她交好享受她一时庇护,只怕后半辈子都得受她牵连。这个世道,有谁能不背负着枷锁活着?五公主倒是不管不顾,潇洒自由,却不见得是好事。她的所有兴衰荣辱全都寄托在陛下身上,万一有一日圣宠不在,今日她猖狂的恣意,只会成为明日上断头台的罪证。”
温博翰的语气瞬间软了,完全是语重心长。
他不赞同小女儿的为人处世方式,但是不代表他不了解。
相反两人当了二十二年的父女,温明蕴深埋心底的想法和叛逆,他还是能看透几分的。
一方面害怕这世道不容于她,所以想在她遭受反噬之前,他来压着她低头,走和其他人一样的道路。
可另一方面他又明确知道,低头妥协对温明蕴来说,必然是委曲求全和极度不甘心。
温明蕴没说话,其实她不怕和温博翰吵架,因为当他以父亲的身份压迫她做什么时,她不仅会反抗得很凶,而且心里还没有负担和愧疚感。
但是一旦他开始变得柔和,认真打感情牌,她就会心软。
“爹你说得都对。”她点头。
“那你和五公主——”温博翰屏住呼吸,试探地问道。
“当然是手帕交啊。”温明蕴丝毫没有犹豫。
男人原本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甚至又想揍闺女了。
“老子刚刚白说了,你还表现得一副认真听话的模样?气死我了!”
他撸起衣袖,视线在院子里来回扫着,似乎想找打人的东西,但是看到什么都觉得太危险,只怕要把她一下子打死了。
最后无可奈何地吩咐丫鬟:“气死了,把她暖锅撤了,端到夫人院子里去,给她吃个屁!”
温明蕴连忙将锅里的涮肉全都捞走,做最后冲刺。
*
五公主被禁足了,刚得到这个消息的程亭钰,立刻就醒了过来,当场要回程国公府,却没走成功。
迎客来的酒楼外,都被公主的侍卫围住了,哪怕主子不在,但是他们也恪守职责。
偏偏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皇上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前来,名义是关心他的身体,但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对五公主的印象如何。
程亭钰当场寒毛直竖,这什么意思?
就真的要强抢民男当驸马了?
等大太监一走,程亭钰轻轻敲了敲窗户,很快就有个小二打扮的男人走进来。
“宫里是怎么回事儿?”
“朝臣为了五公主和曹秉舟之事,嘴仗打得不可开交,皇上不厌其烦,就询问五公主是何态度,早日定下驸马收收心思。五公主说——”说到这里,小二停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程亭钰一改之前病弱的模样,语气冷然。
“她说要您给她当驸马,曹秉舟给她做侍宠。”
男人一听这话,当下就冷笑出声:“她可真敢想。”
“皇上当时也回了同样的话,之后明言,曹秉舟是锦衣卫指挥使,要替皇上办事,不可能跟她有牵扯,让她死了这条心。但对于您,皇上虽然也规劝五公主,言明您的父亲是为国捐躯,不该让他的儿子受委屈,但是语气并不强烈。”男子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程亭钰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皇上老了,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又如何管这江山百姓?也多亏他还记得程峰的功劳,可惜死了的人在皇上眼中是没有价值的。”
“主子,您看是否要让五公主——”男子将手放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寓意很明显,要让五公主暴毙。
程亭钰没说话,他无意识地敲着眉心,显然心中在思量此事。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五公主此时暴毙,再让罪证指向锦衣卫,既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又能离间皇上和锦衣卫的关系。
“目前最主要的是扳倒两位皇子,已经扯出殿试舞弊案,就不要再横生枝节了。至于驸马一事,我已有脱身之计,你大可放心。”
*
温明蕴正在屋里小憩,却被人告知五公主来府上找她了。
下人通传的声音刚落下,五公主的人已经赶到。
“如意,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告知你!”五公主走进来之后,直接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娉婷,我这还没梳洗呢,等收拾一番再与你走!”
五公主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的确穿着轻便的衣裳,无法外出,不由得跺了跺脚:“那你让丫鬟们动作麻利点,我等你!”
温明蕴走到屏风后面,让丫鬟们给她换衣服,还不忘询问她:“娉婷,我听说你被禁足了,今日能出来了?”
“当然,父皇最疼我了,我哭哭闹闹他就心软。如果不是朝堂上那些棺材板,一个劲儿地攻击我,要父皇约束我,连禁足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