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仔细打量着,见他吃东西跟宋莲生一样细致,一碗普通的红枣小米粥倒叫他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穿着粗布麻衣,眉眼却清贵无比,就连用来吃水的粗陶杯子在他洁白修长的指骨间平白添了几分尊贵似的。
仔细一看,他鼻子跟莲生哥哥很像,只是他鼻梁左侧比莲生哥哥多了一颗极小的痣。
桃夭忍不住俯身向前,想要看得再仔细些,他突然放下杯子,冷淡而疏离,“大嫂在瞧什么?”
“没什么!”
被发现的桃夭立刻摇头,把药端给他,“郎君该吃药了!”
谢珩盯着碗里的药汁眉头紧皱,盯了好一会儿,才举着碗一饮而尽。
吃完药,桃夭从箱笼里取出一套衣裳搁在床头,“这是我已故夫君的衣裳,若是郎君不介意可以先穿着。”说罢便出去了。
谢珩见那间青色袍衫的袖口内里绣了一只蝴蝶,与帐上的一模一样。
年纪这么小就做了寡妇,倒也是个可怜人。
*
桃夭洗完碗就坐在院子看着觅食的老母鸡发呆。
宋大夫见她都盯了快半个时辰,忍不住道:“待会儿把它杀了?”
桃夭低垂眼睫咬着指尖不作声。
宋大夫知道她舍不得,劝,“里头的人失血过多得补一补。”
桃夭小声说:“鸡蛋也能补。小花它很厉害的,每日都会下一个鸡蛋。”
宋大夫轻叹一声,“你既然舍不得,为何又盯着它?”
桃夭道:“我只是看看。我今天早上忘记喂鸡了。”
宋大夫道:“我喂过了。”
桃夭不说话,回厨房抓了一把澄黄的小米洒在地上。
平日里喂鸡吃的都是稻壳,其余时间全靠鸡自力更生找虫子吃,哪里吃过小米。
那只母鸡立刻晃着膀子跑到她跟前啄米,对养了自己三年的主人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等到桃夭把它提离地面时,它还伸长脖子去捉地上仅剩的几粒小米,“咯咯”叫个不停。
桃夭轻轻抚摸着它暖烘烘的绒毛。
宋大夫本以为她要杀鸡,她突然道:“补身子也并非需要吃鸡啊。”
她丢了手里的鸡,匆匆去了后院,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竿。
宋大夫见她把斗笠戴到头上,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惊讶,“你要去哪儿了?”
“我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
*
宋大夫瞧她抄小路去了河边,大抵猜出她要做什么。
这个傻孩子,那鱼那么好捉吗?
*
河里的鱼实在太狡猾了,明明看着那么多,可怎么也抓不着!
打着赤脚拄着竹竿的桃夭在水里站了一个多时辰才叉到两条鱼。
好在其中一条足有筷子长,且她又捡了好些虾,加起来也足够给那个人还有阿娘补身子。
桶里装了半桶水,湿滑的小路就不好走了。
她从大路绕行,经过池塘边时,手都勒疼了,把桶放在地上歇一会儿,正要走,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头发上包着头巾的妇人,一个圆脸盘,尖下巴,脸涂得格外白的少女。
是同村的冬至娘跟春花。
桃夭极热情地跟她们了打招呼。
两个人一见是她,面色立刻冷下来。尤其是冬至娘,抱着衣裳一句话不说走到池塘边,手里的棒槌捶得梆梆响。
桃夭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
春花的目光这时已经从桃夭白嫩的脸颊,滑到她鼓鼓囊囊的胸口与细细的腰身,再摸摸自己涂了脂粉都不如她白的脸,还有比她宽一倍的腰,心里越想越不愤。
都是吃一样的水,怎么她就长成这样!
而且自打她来了桃源村,莲生哥跟冬至哥都围着她打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对了,莲生哥!
春花眼神亮了亮,再怎样她已经是个寡妇,自己好歹是黄花闺女,怎么都比她值钱。
哼,凭她一个望门寡,竟然还想要嫁给冬至哥。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