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药箱磨磨蹭蹭走过去踞坐在他面前,怯怯望他一眼,“先生是不是想打我?”
她打定主意,他若是敢打她,她就不要他了。
她现在有钱了,大不了再找一个赘婿就是。
谢珩不解,“我为何要打你?”
她偷偷把自己的娃娃从他手中拿过来抱在怀里,咬了咬指甲,鸦羽似的眼睫颤个不停,“我们村里有个男的就喜欢打她媳妇儿。说她不听话。我瞧着那个嫂嫂已经极温顺了,可他还总是欺负她。我这么不听话,先生总觉得我不好,说不定也想打我。”
她话刚说完,一只大手轻抚着她的头顶。
很温暖。
桃夭从娃娃的身体里抬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珩。
原来先生也会有很温柔的时候。
仔细想想,先生待她温柔些,她还是舍不得先生。毕竟除了莲生哥哥,她不曾见到像先生这般漂亮矜贵的男子。
她抓着即将要收回的手搁在脸上蹭了蹭,“先生以后都不要凶我好不好?我会很乖很听话。”
谢珩望着还跟个孩子似的少女,想着莲生娘的话,心里一软,“我家中有一妹妹,与你年龄相仿,也许,比你还大些。”
她究竟多大?十六?十五?或许更小些。
他头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桃夭一脸好奇,“那她很听话吗?”
“听话?”谢珩突然轻笑了一下,“恐怕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不听话的人了。”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安乐公主骄纵跋扈。她从不知道“听话”二字如何写。若是一日不弄出些事情来,反倒叫人心里不安乐。
这么久以来,桃夭还是头一次见谢珩笑,似冰雪消融,矜贵凌厉的眉眼处多了几分写意风流。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温柔好看?
她一时看呆了,彻底将他之前凶自己的事儿抛诸脑后,挨着他屈膝坐下,“先生一定十分喜欢自己的妹妹。”
他颔首,“若是以后你有机会见到她,说不定也会喜欢。但是最好不要见到她,因为她很爱捉弄人,也许会欺负你。这天底下,除了我,没有她不敢欺负的人。”
“那她为何不敢欺负你?”
“长兄如父,她怕我。”
桃夭不懂,“那你们的阿耶呢?难道……”
“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他突然在她光洁的额头轻弹一下,又伸手替她揉了揉,“我的父亲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同她生了儿子。他全副心肠都挂在那个女人同那个儿子身上,所以并不怎么管我妹妹。”
先生的家庭听起来实在太复杂了。
她这些年,自有记忆以来,见过最复杂的家庭就是村里养猪大户赵屠户家。他家里买了一个小妾,那个小妾也给他生了孩子,所以他们家的事儿总要给人拿出来议论。
她问:“那你的父亲喜欢你吗?”
“喜欢?”谢珩自嘲一笑,“他也许是喜欢我的。”
喜欢自己从不犯错,喜欢自己能够成为天下人的表率,喜欢自己来替他处理冗重的国事,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心爱的女人荒唐度日。
甚至,他有些害怕自己。
害怕自己这样一个“假道学”,也许哪天反过来管他这个圣人的荒唐事。
“那你阿娘呢?”
“她吗?她觉得我是她唯一的希望。所以,她从不允许我犯错。”
“先生真可怜。”她突然抬手摸摸他的头,“我总是犯错,可我阿耶阿娘还有莲生哥哥从来不骂我。”
谢珩微怔。
他贵为堂堂一国太子,说什么的都有,却从未有人说过他可怜。
她又问:“那先生可以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我吗?”
谢珩闻言,认真打量着小寡妇。
明丽娇妍的面孔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的稚气,那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仿佛容不下任何的心机,单纯,热烈,带着海棠着雨,芍药笼烟似的美。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滑到了被粗布麻衣下包裹的那一团与那张青涩的面孔完全不相符的成熟饱满处,再往下,是一截雪白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身……
他几乎是立刻收回视线,平复心中悸动,摇头,“不能。”
“为什么?”
她伏趴在他的膝头,撒娇似的问:“先生为何不能把我当妹妹一样疼?我也会很疼很疼先生的!”
“坐好,成何体统!”谢珩板起面孔。
桃夭委屈巴巴的坐好。
可是温柔的先生她真的好喜欢。
她很羡慕先生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