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看向床上,床上已经没有人,搁在床尾的轮椅也不见了。
先生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也不知他的头还疼不疼……
她起床把被子折好,对镜梳头时突然想起先生的木簪断了。现在去买也已经来不及,况且那些木簪实在劣质不堪,如何能配得上先生这样的人。
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木簪尾端的小猫,心下便有了主意。
至少,在先生走之前送一样贵重些的礼物给他。
她本就不是个多思的人,打定注意后心里头的那点子沉闷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出了屋子,果然瞧见谢珩正坐在院子。
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看书,而是在喂鸡。
一旁的莲生娘正与他说着话,他嘴角挂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桃夭不由地呆楞住。她想他待莲生娘总是不同的,一点儿也不凶,甚至从来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莲生娘这时瞧见桃夭,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桃夭走过去,从谢珩端着的小碗里抓了一小把稻米壳洒在地上,笑,“我想再买几只小鸡回来养。”
“那就买呗。”
莲生娘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顶。
“还想养只小狗。里正大叔家的狗崽该满月了,我今儿去抱一只回来。”
“也行。”
桃夭又道:“我还打算去城里开间绣庄。”
谢珩抬眸看她一眼。
他原本不过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却是认真的。
莲生娘这次没有应合,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怎么好端端想要做这个?”
桃夭掰算着手指同莲生娘算,“咱们家里总共也就那么一点儿钱,总要用光的呀。”
莲生娘皱眉,“那也不行!你一个人出去抛头露面,若是给人欺负了怎么好?等你莲生哥哥腿好了,接着教书便是。”
说完不等桃夭回答,她望向谢珩,“这事儿你媳妇儿跟你商量了吗?”
桃夭给谢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点头。
谢珩睨她一眼,神色淡淡摇摇头。
莲生娘道:“你莲生哥哥不同意,这事儿就算了。”
桃夭忙道:“莲生哥哥没有不同意,对不对莲生哥哥?”她伸手去勾谢珩冷白的尾指,希望他帮一帮自己。
谢珩任由她勾着洁白如玉的指骨却不回答,拨弄着碗里的稻壳,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桃夭也不知他突然闹什么情绪,一时气闷。
他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昨晚还挺好的。
这时宋大夫从东南角出来,见他三个人一脸严肃地吓得面前的鸡都不敢啄食儿了,不由地好奇,“一大早怎么了这是?”
莲生娘道:“桃夭打算去城里开绣庄,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事儿桃夭还没有来得及同宋大夫说,见他一脸疑惑,忙道:“兰子姐姐说没问题的。”
宋大夫一向是桃夭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便道:“孩子说没问题那就去,这有啥!”
莲生娘道:“那也不行!无论是你还是莲生哪儿都不许,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说罢,像是很生气似的去了厨房。
莲生娘对桃夭一向是极好的,便是亲母女也没她这般贴心周到,除却从前发疯时,像这样甩脸色还是头一次。
桃夭吓坏了,以为她又犯病了,有些不知所措望向宋大夫。
宋大夫道:“就是舍不得你出去,使小性子呢。你若是想开就好好筹划筹划,别担心家里,”说到这儿,横了一眼谢珩,“说不定到了城里还能遇见可心的人,免得在家里看见某些良心坏透了的人就生气!”说罢也气哼哼去厨房哄人去了。
桃夭知晓宋大夫在说谢珩,有些不好意思,“我阿耶就是心疼我,先生千万莫要怪他。”
谢珩“嗯”了一声。
桃夭望厨房的方向望了数眼,直到炊烟袅袅升起,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她没想到莲生娘反应那么大,把脸埋在膝盖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非去不可?”谢珩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半道又强行收回来,“我走以后,会留一笔钱给你,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不作声,良久,从膝盖抬起闷得绯红的小脸,笑,“我为什么要先生的钱?就算是给钱,先生是我招来的赘婿,若是和离也应该是我给钱才是。”
谢珩没想到她这样说,思虑片刻,道:“可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事儿,你不若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可以帮你找一找,总能帮你找一个合心意的。你便不用这样辛苦,到时——”
“先生以为我嫁不出去是吗?”她打断他,“我不要先生这样为我打算。”
谢珩皱眉,“你怎这样倔强!”
她愣了一下,蹙了蹙眉尖,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那先生能帮我找个同莲生哥哥一模一样的回来吗?”
“找不到对不对?”不等谢珩回答,她眼圈逐渐红了,面上却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酒窝若隐若现。
她将垂在额前的发丝驳倒耳后,轻声道:“既然找不到,那么,我喜欢怎样的男子都不重要。我说过,只能给我做赘婿,好好过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