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嗯”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莲生娘这时也端着洗衣盆,“那我去池塘边洗衣裳去了。”
宋大夫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出门,忙道:“就在院子里洗就行,我去打帮你打水。”
莲生娘不悦,“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我每回出去你都要拦着,你是不是想要将我锁在家里!”
说着一把推开他抱着木盆就要出去。
宋大夫连忙跟上,却被她制止。
她道:“哪有一个老爷们陪着自己媳妇儿去池塘边洗衣裳的,说出去不被人笑死!”
宋大夫梗着脖子道:“我乐意,我看谁敢笑!”
“我不乐意!” 莲生娘横他一眼,“再说万一待会儿莲生要是有事儿,连个人都找不到!”
眼见着她就要出去,一直没有言语的谢珩道:“不如今儿就在院子里洗吧。”
宋大夫如今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心想你一句话她就同意了?
谁知莲生娘竟然真的又把脚收回来,回头问:“你想阿娘在家里陪你?”
谢珩瞥了一眼眼白都要翻上天的宋大夫,淡淡“嗯”了一声。
原本死活都要出去的莲生娘立刻把院门关上,笑,“那阿娘就在院子里陪你。”
她把木盆搁在地上,见宋大夫背着手杵在那儿不动,踢了他一脚,“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打水去啊!”
宋大夫瘪瘪嘴,只好从厨房窗下的水缸里打了水倒进盆子里,陪着她一块坐在洗衣盆旁边,不时拿眼睛朝谢珩翻一翻。
翻着翻着,又觉得坐在绿树茵茵的大树下一身鸦青色圆领袍衫的郎君着实生得好看,若真洞了房,桃夭指不定已经怀上了,到时候有个孩子养在膝下,那也挺好的。
谢珩也注意到宋大夫投来的灼热视线,假装瞧不见,只静静地看书。
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树下间洒在他手里那本《道德经》上,留下斑驳的影儿,这时一个透明的略带着皂荚香气的气泡落在他洁白的指尖上。
他抬起指尖,盯着阳光下似泛着五彩光芒的气泡,闻到属于小寡妇用来沐浴的那股子皂荚暖香。
小寡妇心灵手巧,他不过提了一句长安的贵族们用来浣洗衣物的是加了香料与猪油制成的皂基,她没隔几天就制出来了,甚至比一些铺子里卖的更好。
他想她说得对,即便不用他帮,她也能过得很好很好的。
指尖的泡沫这时倏地破了,一阴影突然挡住自己面前的阳光。
谢珩抬起眼睫便对上宋大夫那张哀怨深沉的脸。
他如同往常一样背着手不断在他跟前不断徘徊,阳光忽明忽暗,闪得他眼睛疼。
这个人,每回就不能有话直说吗?若是搁在东宫,他非叫人拉出去打一顿再说!
他搁下手中的书,轻轻按压着眉心,“何事?”
宋大夫迅速扫了一眼正在晾衣裳的莲生娘,压低声音道:“先生打算怎么办”
谢珩微微蹙眉,“什么怎么办?”
宋大夫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气不打一处来,冷笑,“自然是桃夭。谢先生既然同她都洞房了,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带她走吗?”
谢珩闻言没有作声,手却不由自主伸手摸摸发间那支尾端雕刻了大尾巴猫的木簪。那木簪是用小叶紫檀木雕刻而成,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样上等的小叶紫檀小寡妇定然是买不起的,想来是在深山里采药的时候,觉得木头漂亮捡回来自制的。
半晌,他摇摇头,“无。”
*
山里。
大牛嫂望着眼前换了发髻,娇艳动人的少女,一脸羡慕,“你今日这样更好看。”
桃夭摸了摸自己的发辫,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他发簪断了,所以我把我的发簪先与他用了。”
大牛嫂掩嘴一笑,“你瞧瞧你都与我们不同,都成了婚还叫先生。”
桃夭心道那是因为他不让我叫夫君。不过这些话总不好同别人说的,道:“其实我更羡慕你同大牛哥,大牛哥待你这样好。”明明大牛哥看着特别凶,总板着一张脸,可每次看到大牛嫂,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她其实很羡慕大牛哥同大牛嫂那样的夫妻,简简单单,能过日子就行,生两个可爱的小娃娃,闲来没事就去后山河埂草地上放放风筝。
她会给她的孩子每年都在桃林里种一棵生辰树,好好守护着她们。
她一定不会把自己的孩子给弄丢了!
说起赵大牛,大牛嫂微黄的面颊多了一抹红晕,本来普通的一张脸竟也多了几分动人之处。她含羞带怯,“他是个粗人,不晓得说什么好听的话,不比你们家谢先生是个读书人,生得就跟神仙似的,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
桃夭心想很快就不是我家的了。
于是她笑笑没有作声,看了一眼背篓里半框青红相间,香气诱人的果子,觉得差不多够了,问:“你若是着急就先回去,我想要去那里找些东西。”边说边指着远处像是笼在云间的苍翠山峰,“我想去那里找一截木头回去给他做木簪。”
“就是你平日里戴着那支吗?”大牛嫂不大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那是你自己做的吗?我上次就想问你在哪儿买的这样可爱的簪子。要不,我同你一块去,等回来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桃夭点点头,“好。”
两人把采好的果子先搁下,采了一些树叶遮盖起来,这才朝着深山处走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桃夭终于在一处山坳处找到那棵被荆棘围着的散发着香气的树。
大牛嫂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这可比我干农活还要累,你从前采药也是这样吗?”
桃夭指着更远的地方,“其实值钱些的都在深山里头,不过我不敢走太远,山里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