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从没想过她竟然会不肯去,问:“为什么?你不是想要给我做妹妹吗?我认你做妹妹,给你建一座大宅子。养一群鸡,在养一只小狗,还给你找长安最好的儿郎做赘婿。”他封她做郡主,安安稳稳将她养在长安一辈子。
她微微摇头,“长安的儿郎再好也不是我的莲生哥哥。我得在这里守着我的莲生哥哥。”
谢珩征了半晌,又问:“那我给你找你的家人好不好?”虽然不知她究竟是哪里人,可整个江南都派人搜一搜,总能寻得到。
“我不找!”她头一次这样坚决,“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不等谢珩说话,她微笑,“先生要走,我真不怪先生的。”
谢珩嗓子发涩,情不自禁亲亲她滚烫的脸颊,“那你怎么办?”
“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再找一个赘婿啊。不过这次我一定要找个听话好哄些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着眼睛哭了,“先生太难哄了,我都已经很让着先生了,可我总哄不好先生。”
谢珩见她眼泪都打湿了才包扎好的手指,想要拉开她的手,她怎么都不肯松。
他只好哄道:“别哭了,以后都让你上床睡,再也不凶你了。”
她终于松开手,泪眼汪汪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
谢珩郑重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
她似累到极点,轻声道:“先生,可不可以念一遍《招魂》给我听?”
谢珩不晓得她为何突然要听这个,仍是诵给她听。
“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1】
她缓缓阖上眼眸,“这样就很好很好的,等我睡醒,我就好了……”
突然,她的手落了下去。
谢珩的心似跌了一下,立刻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她呼吸平稳了些,额头与脖颈处都是汗水,知道她发汗了,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抱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烧了五六日的桃夭人终于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睫,就对上谢珩冷硬的下颌。
因着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她,他未来得及打理自己,下颌处生出些许青茬来。
桃夭好奇地戳戳他冷硬的下巴,突然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他缓缓睁开眼眸,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冰凉,松了一口气,又阖上眼眸,睡意浓浓,“我再睡会儿。”
桃夭“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一看,见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脚也搭在自己腿上,眼底闪过一抹羞涩,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先生还是跟她睡了。
谢珩总觉得有一对眼睛盯着自己,复又睁开眼睛,见小寡妇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微微蹙眉,“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欲言又止看他一眼。
谢珩突然想起她只着了小衣,自己与她肌肤相贴的亲昵,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又见她半边雪白纤细的身子都露出来了,扯过被子掩住她的身子,揉捏着眉心,声音低沉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总之,什么也没做,懂吗?”
她“嗯”了一声。
真懂?
谢珩有些不相信地睨她一眼,见她正羞答答望着自己,问:“你懂什么了?”
她咬了咬被角没有作声。
因着这几日生病,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愈发尖,整个人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腰似乎也瘦得见骨,还是要多吃些。
谢珩不自在地收回视线,想起自己没着衣裳,伸手将自己的衣裳拿过来。
她突然踞坐起来,伸出粉白的胳膊,“不如我帮先生——”
谢珩目光落在被藕荷色小衣包裹着,微微颤颤的青涩饱满,不由地想起昨夜将她搂在怀里的触感,喉咙发紧,拿被子将她整个包起来摁回到床上,哑着嗓子道:“你身子才好,再多睡一会儿。”
她又娇滴滴“嗯”了一声,“都听先生的话。”
不等谢珩说话,她又补充,“以后都听。”
原本要走的谢珩思虑片刻,迟疑,“你,是不是脑子,还烧得有些疼?”
她眨眨眼睛,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谢珩放下心来,朝屋外去了。
昨夜一夜都没怎么睡的宋大夫与莲生娘见他出来,急道:“如何了?”
谢珩道:“已经发汗退热,瞧着精神还不错。”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往屋子里去,谢珩伸手拦住宋大夫,冷冷道;“你不方便进去。”
正要问为什么的宋大夫蓦地想到那个孙大夫所说的“发汗的法子”,见他这样拦着自己,心底隐约有了猜测,老脸一红,退了回去,去清理满是积水的院子。
下了这么多天的暴雨,举目四野,一片白茫茫。
他将水流引到后院去,可到了后院才发现,后山到处都是积水,半边土坯墙都泡在水里,大有倒塌之势,这才想起自从莲生走后,已经有两年没有修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