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问:“那就去年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他人十分正直,且生得也不错。”
谢珩摇头,“他成日里板着脸,一开口不是尸体就是刑律,孤每回早朝看着他心里都渗得慌,她年纪那样小,到时候再被他吓坏了!”
齐云只好道:“那不如,礼部秦侍郎家的五郎君,他为人出了名的和气好说话。”
“不行!秦五郎不够聪明,”谢珩否决,“她本就憨傻,长安是什么地方,选了他岂不是两夫妻都要给人欺负?”
齐云又念了几个,可谢珩总觉得可不是这不好,那不好,没有一个是十分满意的,后来索性自己拿着花名册勾选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的虫鸣还一阵比一阵高,吵得人心烦意躁。
勾着勾着,看谁都觉得厌烦,谢珩“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案几上。
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要管起一个寡妇的婚嫁来,传出去成何体统!
原本垂手侧立在一旁打瞌睡的齐云被振醒,条件反射道:“不如沈家那个被殿下钦点为探花郎的沈二郎,殿下不是夸他便是安乐殿下也配得……”
说着说着见殿下阴侧侧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甩过来,立刻把话咽回去。
一直沉默的齐悦道:“娘子还这样小,不如先带回东宫养个一两年再做打算。若是到时候娘子有合心意的,殿下再赐婚也不迟。”
谢珩面色稍霁,“如此也好。她总归年纪小,什么也不懂。”
他把花名册递给齐悦,“将孤勾出来的那几个小像画出来。”
齐悦道了一声“诺”,见天都快亮了,道:“那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说罢便拉着齐云一同回了隔壁屋子。
门才关上,齐云小声抱怨:“你瞧瞧那些人选,都是长安贵族中的人尖,哪个挑出来配不上一个乡野寡妇!可殿下嫌人家这不好那不好,比自己选太子妃还要上心,我好容易提出一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立刻就不高兴了。我就是不明白殿下明明就看上人家,为何还非要虚情假意为人家选夫婿!”
齐悦反问:“你觉得做一个被殿下庇佑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郡主,同做殿下诸多侍妾中的其中一个,哪个更好?”
“自然是郡主更好!”齐云想都不想,“有殿下护着,全长安都可以横行霸道!”说罢,恍然大悟,“你是说殿下舍不得她做侍妾?”
齐悦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都说侯门似海,更何况是东宫。且不说她是个寡妇,凭她的身份做奉仪都抬举她。她又生得这么扎眼,主子偏爱,她遭人嫉恨,主子若是疏远她,旁人更要加害她。主子要费多少心思才能护她周全。论起来自然是郡主更加省心。若是想了,便去看一看。即便是像现在这样体贴体贴,她的夫婿又敢说什么话不成?”
当初那个江贵妃不也是如此,一开始圣人当妹妹宠着。先是封了郡主,后又给她寻了卫家那样显赫人家的嫡子做夫婿,甚至还给他封了爵位。
成了婚以后圣人也是这样打着哥哥的名义时常去看望,可江贵妃嫁入卫家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卫九郎。外头都说是圣人的种,自觉颜面尽失的卫侯爷很快卧床不起,不过几年的功夫人就没了。
卫侯爷死后没多久,圣人以替太后祈福的名义将江贵妃送入尼姑庵。等圣人把江贵妃迎进宫里时,她的肚子都遮不住了,不到半年便生下一个皇子。
这还不是最荒唐的,圣人竟然还封了卫九郎做了靖王,简直是在变相昭告天下他给卫侯爷戴了绿帽。
不等齐云说话,他又道:“也或许是殿下的喜欢还不够到那种不顾一切的,连脸面都不要的喜欢。”
全天下的人都在背地里人骂圣人厚颜无耻,贵妃惑乱朝纲,可那又如何,贵妃盛宠,无人能及。
齐云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惊讶,“殿下该不会以后也走上圣人的老路吧?”
齐悦道:“那也得看那个小寡妇是不是江贵妃。”
若真是,最恨江贵妃的皇后殿下岂能留她性命。
*
也不知是不是身旁少了一个人的缘故,桃夭一夜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入睡。再次醒来时,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她起身走到窗前,一推开窗就瞧见院子里的金桂树下坐着一个一袭鸦青色圆领袍杉,生得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
先生又坐回轮椅了!
也不知怎的,桃夭一瞧见他身下的轮椅顿时高兴起来。
这时他也瞧见她了,神色淡淡扫了一眼,“洗漱完出来吃东西。”
桃夭“嗯”了一声,赶紧洗漱完换好衣裳。
吃早饭时,桃夭总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拿眼角偷偷打量着谢珩。
他面色看起来不是太好,眼下也一圈乌青。
他也昨晚没睡好吗?既如此,为何不回来?
谢珩抬眸看她一眼,“总瞧我作什么?”
桃夭连忙摇头,赶紧吞了一大口粥,谁知才咽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出了屋子,顷刻间院子里传来她干呕的声音。
正在院子里晨练的齐光瞪大了眼睛。
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女子的孕早期反应吧?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谢珩看了一眼桃夭只吃了一半的粥,也跟了出去。
已经干呕完的桃夭漱了口,道:“我先出去看铺子。”
谢珩道:“不是不舒服,哪里都不要去。”
“没有不舒服,”桃夭羞涩一笑,摸了摸小腹,“她们说刚开始都会这样,等过几个月就好了。”
谢珩扶额好一会儿没言语。
直到桃夭非要出门,他才道:“你这种情况也不能太过操劳,让齐云去找。”
先生这是终于承认了她肚子里的宝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