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回到家中时已经到傍晚,累得筋疲力尽的桃夭卸妆沐浴完躺在床上正由着采薇帮忙按摩脖颈与后腰,白芷这时拿了封信进来。
正是谢珩送来的。
他写信一向简短,只有寥寥数语,今日却话多了一些,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末了,道:【宁宁今日做得极好】
其实今日桃夭回到家中,许贤同许凤洲也说她做得极好,只是她心中总觉得是自己的阿耶同哥哥偏向自己,心中仍是不安。
眼下谢珩这样说,她又觉得也许自己真做得好。
采薇见她捧着信傻笑,道:“小姐如今同殿下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桃夭道:“总归马上要成婚,自然感情好些的。”
从前她特地害怕入宫,如今经了这么一遭,好像觉得入宫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形式规矩多了些,不过有他护着,她总是不怕的。
册封礼过后,次日宫中便遣派了若干女史,傅姆等若干人至许府,教导桃夭大婚的礼仪。
为了不给许家还有谢珩丢人,她学起来格外认真,不出几日的功夫便将所有的规矩烂熟于心。
女史们回去向皇后复命时,提起她来无不称赞,原本还有些担心桃夭学不会的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段日子不方便出来见桃夭的谢珩也特地将女史叫到东宫来详细询问,边听边想象着想起她认认真真学习规矩的模样,心底愈发期盼着与她早些大婚。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八大婚之日。
黄昏皇太子便要来迎亲,许家上下无不严阵以待,许凤洲更是亲自盯着府中一切,以免关键时刻府中出了岔子,传出去旁人笑话自己妹妹。
而待嫁的新娘子桃夭虽已经不是第一次成婚,却仍免不了紧张,既盼着谢珩早些过来迎亲,好早早地把这一日过去,又想着他晚些时候来,自己还能在家里同阿耶哥哥多待一刻。
谢珩这日的心情却完全与她不同。
他盼这一日已经盼得太久,不待内侍叫人,天还未亮他自己便起了,沐浴更衣,换上衮冕,然后乘车到承乾门接受百官朝拜后又去拜见皇帝与皇后。
皇帝瞧着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再看看不过两个月,瘦了一大圈的贵妃,心中看他愈发地不痛快。
原本觉得自己的儿子娶个寡妇做正妻,感到十分丢人的的皇后瞧着一旁的贵妃黯然神伤的模样,虽觉得她极不识大体,可心里莫名痛快。
谢珩则一心期盼着赶紧将心爱的女子娶回东宫,好关起门来细水长流地过日子。
这一日繁冗的仪式与祭礼从日出持续到黄昏。谢珩只觉得这一日格外焦躁难熬,好容易等礼毕,一刻也不耽误地登上金辂车,朝许府行去。
东宫储君出宫迎亲本就是件大事,尤其是娶的还是一个小寡妇,全长安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观礼,一时之间,万人空巷,人声鼎沸,无不议论纷纷。
端坐在金辂车内的谢珩此刻满心眼都是自己的新娘子,便也不觉得丢人。
端坐在屋子里的桃夭听到外头的鼓乐敲打的声响,便知晓谢珩来娶自己了,才平复好的心情又不免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时宫人们也都井然有序地上前,帮着将层层叠叠的褕翟衣穿好,一行人在司礼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全院。
谢珩这时也在许府门前下了车,按照礼制同许贤答拜后,拿着一对大雁去了许家正厅,一眼便瞧见由众人簇拥着走来的桃夭。
桃夭也瞧见他了,两人四目相对,隔着人海,竟不知怎的,心中各自生出无限情意来。
谢珩待要再看清楚些,她已拿团扇掩面,微微低下头去。
两人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各自上了车,待回到的东宫以后已经暮色暗沉。
今日东宫储君大婚,东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谢珩同桃夭先后下车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内殿行同牢礼。
桃夭心里还记挂着宋大夫同莲生娘观礼之事,眸光瞧瞧扫过内殿,果然瞧见换了锦衣华服的宋大夫正同莲生娘站在一众观礼的人里头,眼圈蓦地红了。
这些日子她不大方便出门看他们,只叫采薇每隔两三日去瞧一瞧。
如今瞧着他们,好似恍若隔世一般。
谢珩用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还有他们。”
桃夭“嗯”了一声,“我晓得。”
同牢礼毕后,两人一起饮了合卺酒。
桃夭不禁想起上次同他成婚时,新婚之夜她二人并没有饮合卺酒。
这次,也算是圆满了。
谢珩低声道:“我先去宴客,宁宁先回去等我,若是困了,先睡便是。”
桃夭“嗯”了一声,在宫人的簇拥下去了寝殿。
她累了一日,想着谢珩不晓得几时才回来,便赶紧叫采薇同白芷二人帮自己卸妆沐浴。
为了叫她少些烦心事,东宫里如今服侍的宫婢全是谢珩叫乳母孙氏精心挑选过的,见她沐浴出来,也不多话,立刻端了些热糕点同牛乳来。
桃夭知晓定是谢珩见她方才只吃了几口饭,所以才特别叫人准备的。
待她吃了牛乳与糕点,便有些困了。
采薇同白芷服侍着她躺下,便退出殿外。
桃夭独自躺在那张宽大的床榻时,摸摸身旁空下来的位置,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许是心里安定,她将细软的衾被抱在怀里,嗅着上面与谢珩身上一样的气息,便有些犯困,又想着今夜好歹是洞房花烛之夜,总要等他一起回来说说话。于是强打起精神坐在床头看会儿书,谁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托着她的头,她才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便瞧见眉眼含笑,俊雅如玉的郎君正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