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季泽也已经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向裴温行了一礼,道:“侄儿见过叔父!”
裴温已经五六年未见过裴季泽,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微微颔首,凌厉的目光瞥了一眼披火红狐裘,头戴同色风帽,生得眉目如画,却娇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太子妃,微微蹙眉,大步向前行了一礼后便翻身上马,冷冷道:“进城。”
采薇见状也赶紧搀扶着桃夭入了马车,一旁的谢柔嘉瞥了一眼刚好朝自己看来的裴季泽,同卫昭上了另外一辆裹着厚厚毛毡的马车。
积雪实在太厚,马车行得并不快。
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才停下来。
不待马车停稳,心急如焚的桃夭就已经下了马车,见马车正停在一处房门前,知晓谢珩此刻正在里头,挣脱采薇的手就要向前。
地上雪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被紧随而来的谢柔嘉一把搀扶住。
她松开谢柔嘉的手,大步上前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推门进去。
门才推开,一股子裹着热气的浓郁药香扑面而来。
自幼便熟识药材的桃夭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内室,一眼便瞧见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
才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走时还俊雅如玉,精神奕奕的美貌郎君如今瘦得都脱了相,眼窝凹陷下去,瞧着像是一丝鲜活气儿都没了。
这些日子全靠“见到他就好了”这一信念,从长安撑到凉州,撑了半个月,撑了一千多里路的桃夭瞧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瞬间泪如雨下。
早知道就不跟他置气了。
第88章
我允许宁宁改嫁
方才来的路上, 裴温已经同裴季泽说过谢珩是因为中毒箭才会如此,将眼泪强行憋回去的桃夭顾不得伤心,掀开衾被查看, 果然瞧见他左手手臂上帮着绷带。
她叫人端了热水, 拿帕子仔细替他洁面后, 坐在床边握着他温热宽厚的手放在脸颊上,轻声道:“等我处理完事情再来陪三郎。”言罢低头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这才出了内室。
外室内早已聚了好几个人。
同谢珩一起来的许凤洲以及齐云齐悦两兄弟也都在。
桃夭来不及同许凤洲叙旧, 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都怪我。”一旁的谢柔嘉哽咽,“若不是为救我,哥哥也不会中毒。”
原来当日谢珩来凉州同突厥使臣谈割让领土一事,根本不曾离开过凉州的谢柔嘉也非要跟着去见识, 谁知却在回来的路上一行人遭人半路截杀。
知晓突厥族一向狡诈多端,早就做好万全准备,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谢珩为救谢柔嘉, 被一支冷箭所伤。
箭矢上涂抹了毒药,虽救得及时保住了一条胳膊,余毒也已清除,却至今昏迷不醒。
“随行的太医说如今醒不醒得过来得看哥哥自己。”说着说着, 谢柔嘉的眼泪又滚下来,“都是我不好, 嫂嫂, 你骂我吧!”
若非她任意妄为, 哥哥也不会为救她受伤。
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桃夭沉默了好一会儿, 哑声道:“三郎常常同我说长兄如父, 你是他的妹妹, 他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谢柔嘉闻言泪如雨下。
桃夭又问:“他可有什么话说?”
谢柔嘉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她。
桃夭接过信并没有拆开。
许凤洲瞧见她的模样, 心疼极了,道:“殿下昏迷前说若是他醒不过来,里头有想要对阿宁说的话。阿宁拆开看看吧。”
“我不拆,”她一脸倔强,眼眶泛红,“我要等三郎醒来读给我听,三郎绝不会醒不过来!”
他们还没有圆房生宝宝,还没有好好过完这一辈子,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许凤洲动了动唇,最终一句话没说。
桃夭又问裴温:“裴将军,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如今昏迷,好些事情她这个做妻子的得帮着分担,免得他放心不下。
裴温一脸凝重,“咱们捉了突厥的王储做筹码,要求突厥蛮族后移一百里,割让出都督府,原本都已经谈妥了,谁知临行前对方不知为何突然反悔。打算回来再做计较的殿下在回城途中遭遇伏击。而昨日晌午突厥可汗又派了人来,说是谈判定在七日后。”
桃夭问裴季泽同许凤洲,“此事哥哥同裴侍从如何看?”
裴季泽思虑片刻,道:“殿下昏迷之事对方并不知晓,如今对方既然要谈,咱们不能拒绝,免得引起对方的猜忌。太子妃可先召鸿胪寺的人过来商谈。想来当日谈判之事,他们知晓得更加详细。”
许凤洲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四海无人不知晓皇太子谢珩才是大胤真正的主心骨,突厥可汗若是知晓谢珩中毒昏迷,必定会破釜沉舟,集结所有兵力围攻凉州城,届时恐怕想要出去都难。
桃夭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天色道:“那就安排一下,我要见鸿胪寺的人。”
裴温立刻去派人请鸿胪寺的人过来。
桃夭交代完,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冷冷盯着自己的卫昭。
她虽已经做了太子妃,心里仍本能惧怕眼前这个的美少年。
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谢柔嘉道:“那我先回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