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且:“备水,我要沐浴。”
这一个澡洗了很长时间,阿感一直候在外面。因家主防着沈家主会调查近期在桂越买房置地的人家,所以,这房子几个月前就买好了,更谨慎地没有买当地奴婢,只自己人在这里低调居住,在外面看来这房子是空着的。
没有奴婢侍候,阿感怕家主叫人,这才一直在外候着。
薄且没有叫人,他洗好后,嫌恶地穿上他刚才所穿那身,并没有换新衣。
他这样子出去,阿感见了赶紧道:“是属下疏忽,这就去取新衣。”
薄且:“不用。”说完他肯定了阿感近期的行为,“以后也要这样,我不下令不要凑前,不要让人发现你们在我身边。”
阿感:“是,属下遵命。不过家主,真的不要换身衣服吗?“
薄且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好像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还没等阿感闹明白,薄且就离开了。阿感就更不明白了,难道只是来洗漱一番,衣服也不换,干净香软的床榻不睡,竟还要睡到那破笼廊下。
薄且确实是又睡回了笼廊,但他这一晚很兴奋,没怎么睡着,因为明日就是他去沈家院见立儿的日子。
他就是要破衣烂衫地去,但不能让自己身有异味不好闻,装可怜装弱势可以,却不能让人嫌恶。
就像他可以先瘸着,但面貌与身形不能变,还要像以前一样高大英姿、容颜俊秀地出现在沈宝用面前。至少不能让她那位护卫长比下去。
第112章
薄且想得很好,但转天他并没有见到沈宝用。
沈宝用只是让人带立儿去偏房见了薄且。这件事她本来没放在心上,但下人早就看出府上突然出现的小孩儿不简单,虽没提是什么身份,吃的住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与家主无差,自然也就在心里把小孩儿当成主子来对待。
于是在沈宝用发现立儿不好好吃饭时,下人私下提示家主道:“想来是因为下午见了他爹爹的样子后伤心所致。”
沈宝用这才过问:“他爹爹怎么了?”
“一副乞丐的样子,好像过得不是很好,任哪个孩子自己吃喝不愁,看到感情深厚的亲爹如此,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乞丐?你确定?”沈宝用是说过让薄且学她去做乞丐的话,但那可是薄且啊,废帝他也曾是皇帝啊,怎么可能去行乞。
“确定,身上还有鱼腥味,依奴婢看,至少在渔船行乞过。”
沈宝用一时无语,忽又觉得此事发生在薄且身上很合理,是什么是他不敢疯的。
想唤起她的同情心,谁会可怜他,他真是找错了人,她一个从小当过乞丐的人,怎么可能去同情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自找去行乞的天生好命之人。
“我知道了。”沈宝用不再过问此事,挥退下人。
她没去找小孩儿,对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视而不见,想着小孩儿忘性大,过过就会好的。果然第二日,立儿就有好好吃饭,不仅吃了还吃得比往常多。
就在沈宝用认为此事无足轻重已然过去之际,她总是在沈立的屋中闻到异味,经查发现这孩子藏了食物在榻下,有些已经变质,当然会有味道。
沈宝用不用问就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小小年纪还要操心亲爹会不会饿着,薄且可真出息,这个爹当的快要用儿子养了。
沈宝用觉得此事既好笑又可恨,笑薄且可笑的行为,恨他影响到小孩儿的生活。
但她依然决定淡化此事,她只对小孩儿说不要这样,有些食物坏了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但吃进肚里是会生病的,还说,他爹爹是大人,从他能按时来见你就知,他在外面可以过活,完全不用他一个小孩子来操心大人的事。
也不知小孩儿能听进去多少,但至少从这天开始,他饭量变得正常,也不再乱藏东西。
沈宝用觉得面对与薄且相关之事,她处理得很好,以不变应万变,薄且做什么她都不看不听不关注。但她低估了他们有一个孩子为牵绊的事实,随着沈立上学一事安排好去学堂后,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小孩儿被学堂里的孩子们排挤欺负了,细细过问下,原来竟是被同窗看到他有一个渔船乞丐的父亲。
沈宝用这下不能再不管,她派人去查薄且,调查回来的消息是,薄且确实一直在做渔船乞丐,每天都在拣鱼度日,睡在笼廊。
沈宝用又让查近期都城里有没房屋田地租出或售出,有没有脸生的大弘人出现。这次回来的消息是,无房屋交易,只有几块地卖了出去,但买家都是本地人,都城里也没有新的外邦面孔出现。
所以说,薄且真的是身无分文,靠拣鱼为生了?沈宝用怎么那么不信呢,但她查来查去什么都查不到,而且薄且那么精致尊贵爱干净一人,竟能在这段不短的日子里,像个真正乞丐一样的生活,面对这个事实,沈宝用又不得不信。
她最终亲自去到港口薄且“干活”的地方,她要亲眼看一看。
今日天气不错,风平浪静,这也意味着白日里太阳很足,容易晒得人头晕。
薄且不像其他人,无论天气多热,太阳多毒,他都不会把上半身衣服脱掉系在腰上。他衣服虽脏污不堪,但还是有好好穿在身上的。
他拣鱼装袋的动作非常娴熟,俨然已成老手,他几乎不理时不时过来欲与他说话的人,只埋头在手上的活计,十分认真。
沈宝用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在看到这一幕后,她没刻意藏身,她知道这样的话以薄且的敏锐迟早会发现她,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其实沈宝用一来薄且就发现了她,但他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终究不是亲眼所见她难以相信,所以她来了。
薄且等的就是这个,他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过去找她,要让她看到他每日都在干什么,过的是什么日子才是他的目的。
待他觉得差不多时,他才收手,走向沈宝用,这时薄且心里想的是,他没有梳洗,她该是嫌弃他的吧,但又一想,反正无论他如何,她都是厌弃他的。
还是正事要紧,薄且不再纠缠,步子从容起来。他也真想她了,早就想了,每次去见立儿,他都希望可以见到沈宝用,哪怕是来质问他为什么要以这个样子出现在立儿面前也好,但她从来没有,不见不理。
薄且甚至在想,不是怨恨他吗,就不想来看看他落魄的惨样儿以解心头之恨。但就是没有,她不理他,她无视了他。
直到立儿上学堂后,他有意当着他同窗的面出现在他面前,立儿这孩子是真好,一点都没嫌弃他这个爹,马上认下他,还总想着能不能帮他。
薄且那天回去,躺下后想,都说谁的种随谁,看来他也不是天生如此,若他可以像立儿一样,有教人向善向好的爹娘,他也许也会是个憨厚纯良之人。
想来沈宝用同他一样,她更惨,连爹娘都没有。这段时期漂泊流浪的日子,让薄且深刻意识到沈宝用有多可怜多惨,若是让他现在回到过去,回到在九王府当世子的时候,他会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好好爱她宠她,帮她扶持她,尽自己最大可能弥补她小时所受的苦难。
薄且这样走向沈宝用,眼中有着无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