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还找了人再去掌眼,这还怎么买?但凡有些经验的卖家,人家看这情景,是万万不肯卖了的。
当下她摇头道:“大舅,不是和你说了,这件事不能声张吗?你去了后,悄没声地买了就得了,你告诉别人,别人也想捡漏,过去看了,到时候人家一瞧,这个也看那个也看,人家就马上给你涨价,甚至可能干脆不卖了!”
陈书堂叹息:“我这不是想多找个人看看嘛,心里拿不准!”
初挽看着眼前这陈书堂,一时也是叹息。
其实哪怕这个机缘砸到陈书堂头上,但凡她想要,略使一些手段,最后那物件儿还是自己的,自己有一百个心眼和手段等着他。
现在说了这么直白的话,让他买,也是顾念他们家两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她难得当一次菩萨,结果竟然是这种结局。
还找什么陈宝堂?那陈宝堂是什么好货色吗?要确定是漏,早抢了,还轮得着他陈书堂?
也就是他们拿不准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初挽便道:“大舅,随你吧,看你觉得合适,你就买下来,不行就算了,毕竟不小的数目,万一不合适呢,你说是吧?”
到现在,她也不愿和他交底了,就在这里打马虎眼。
陈书堂一见:“哎哟,我说大外甥女啊,这不是请你给我掌眼嘛,你说我这怎么办,我愁得慌呢!”
初挽笑了:“我不是早说了,让你买,你买了就得了,不买的话,说那么多没用。”
陈书堂:“你是觉得一百二十块也行?”
初挽颔首:“差不多吧,总归有得赚,毕竟是老玩意儿。”
陈书堂:“那个不好卖吧,我听说文物商店压价狠,外面文物局也抓,万一抓住呢?”
初挽:“……那就不知道了。”
真当她菩萨?还保他上西天不成!
陈书堂叹了口气,看上去依然有些犹豫不决。
陈书堂纠结了一番,往外走,谁知道走到半截又回来了:“挽挽,和你商量个事。”
初挽:“大舅,你说。”
陈书堂赔笑了下:“挽挽,我这手头紧,一百二十块,还真有些困难,你要是手里有,能看看先帮衬一把吗?”
初挽疑惑地看着陈书堂。
陈书堂:“挽挽,这不是家里困难嘛,其实心里也没底儿,八十块就算了,但一百多呢,花出去万一听不到响声,那不就全完了!也怕万一被抓了,我这手头真没钱,你看看借我点,回头我卖了,再还给你。”
初挽这下子听明白了。
意思是他要借钱,万一能卖了赚钱,还给自己本钱——只给本钱。
分成?没门,人家可不是这意思。
但万一出个什么茬子,他没钱,借自己的钱就当打水漂了,到时候可能还说——谁让你没看准,你看这事闹砸了吧,我自己还赔钱了呢!
初挽深吸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最初的时候,她听说这机会砸到了眼前这位头上,心里是有些遗憾,不过也没什么,她人生中的机会很多,她犯不着和这么一位争利,也是看在那三四岁的小孩子面上,流着鼻涕睁着稚嫩大眼睛的孩子,才让他捡这个便宜。
但事实证明,这位大舅脑袋瓜子里那弯弯绕绕真不少,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
自己帮他掌眼拿主意,一分钱没捞到,他还想让自己往里面添钱,给他当垫底的?
怎么不让我白送你钱呢?
当下初挽主意已定,便苦笑一声,道:“大舅,你瞧瞧我家这情况,哪像是有钱的样,但凡有钱,我们这房子不得修修?”
陈书堂嘿嘿笑了下,那眼睛就往外打量,之后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有那位陆同志吗,城里来的,挽挽,你帮着说说,看看好歹给借点,不然我手头没钱,没办法,拿不下来啊!”
初挽想了想:“行,我想办法借点,大舅,你要多少?”
陈书堂:“五十块?”
初挽痛快答应:“那就五十块吧,不过大舅,我到底是没亲眼见,你好歹和我说详细,具体情况都说说,不然我也怕打眼。”
陈书堂:“好好好,我记得什么,都说明白,你帮着掌眼!”
初挽其实手头一共就一百多块了,不过她还是拿出来五十块借给了陈书堂。
陈书堂拿到钱后,高兴得咧着嘴,一个劲地说会尽快还,尽快还,不过初挽心里明白,她这钱给出去,是别想回来了。
怎么也得等人家把买的东西卖掉挣了钱,在这之前,怎么找买主,卖的价格怎么样,都得自己操心,操的那心,费的那口舌,可能五百块都不止。
她就这么目送着陈书堂离开了,心里却想着,人这辈子,活到哪个地步,真就是注定好的。
陆建时看到那陈书堂来来去去的,也是纳闷:“挽挽,他干嘛的,怎么总跑你这里?”
初挽也就道:“我让他帮我办点事,私事,这几天他问你什么,你就点头,其他的,一句多余的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陆建时自从上午得罪了初挽,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哪敢说什么,当下自然是连连点头。
谁知道第二天,陆建时正坐在青石板凳上洗衣服,突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挽挽在家吗?”
陆建时早发现了,村里人都喊挽挽叫“初挽”,不喊“挽挽”,而这个声音中的亲近让他顿时心中警惕,忙抬眼打量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朴实的老蓝夹袄,戴着一顶翻皮帽子,皮肤黝黑,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硬硬的,不过个子很高,也很年轻,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他背着一筐冻柿子,还拎着两尾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