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惊讶,抬起眼看他,却觉他眸色如墨,在冬日朦胧的灯光下,带着别样的魅惑。
谁知道这时,他却径自放开她,过去拿了火棍子来:“你先一边去。”
初挽忙躲到了床边。
陆守俨便捅了捅炉子眼,于是火苗“噌”的一下子起来了,屋子里便暖和起来。
他倒了一铁壶的水坐上去,之后略洗了一把手,才回过身看他:“反思好了吗?”
初挽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没过去,她倔着道:“我才不反思呢,不就一句话,我干嘛要反思……”
陆守俨却正色道:“刚才是谁说我以后藏私房钱?说我以后金窝藏娇?这难道不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吗?”
初挽想想这话确实不合适,便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有人这么说你吗?反正不是我,可能小狗说的吧?”
陆守俨看她这无辜的样子,眸间便泛起浅淡的笑来。
他挑眉,淡声道:“和你计较,我还不活活被气死。”
初挽也是无奈:“我就说说而已,你不要没完没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这时候,机关大院里有谁家过年的烟火已经提前放了,升腾到半空中。
初挽忙道:“快看快看,烟火!”
陆守俨也看过去,窗外,恰好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火花,那烟火中伴随着小孩子的笑闹追赶声。
过年的气氛已经足足的了。
他看着那大院里的笑闹声,低声道:“我养你就已经够费心了,哪还敢去金屋藏娇。”
初挽便笑起来:“那你就不要计较了!”
陆守俨轻捏着她的手指:“今天胳膊真没疼?”
初挽:“没。”
陆守俨:“那个王慧娟给你说什么了?”
初挽诧异,之后疑惑地看向他:“敢情你都看到了?”
陆守俨:“扫了一眼。”
初挽笑了:“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为你鸣冤呢。”
陆守俨:“不用理。”
初挽:“我知道,我在意这个干嘛,就是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当这么一个七品芝麻官,结果里面道道真不少。”
有使绊子的,有唱反调的,有摇旗呐喊的,竟然还有跑来她这里替他鸣不平的,总是就是一个人间大舞台,一拨拨都是唱戏的。
陆守俨道:“比起四九城来,这只是区区一方县城,在中国地图上都是豆大一点,但是对于这里世世代代生活的人看来,这就是一辈子天和地,自然值得拼尽全力去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也没什么,我们不用管别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良心,无愧于这份俸禄就是了。我来这里挂职两年,如果能给这里做一点实事——”
他顿了顿,才道:“再过十年八年的,他们想起石原县的发展,如果能记起来这里曾经来过一个陆守俨,为这里做了什么事,那我就不白白走这一遭。”
初挽听这话,心里有些异样,她侧首看着他。
她想,这个男人的精神世界犹如浩瀚之海,于她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敬仰折服。
他和她不是一路人,正因为不是,所以才格外吸引她。
她喜欢这个男人,至少在某一刻,不是因为他的给予,只是纯粹因为这个人。
陆守俨微侧首:“干嘛这么看我?”
初挽低声说:“觉得你好,喜欢你。”
陆守俨扬眉,显然疑惑。
初挽看着他,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我的。”
眼看要过年了,初挽依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她倒是也不急。
陆守俨在单位应该承受了一些压力,不过他说没什么,反正马上要过年了,大家的心思不在这方面,有人想说什么,随他们说去。
初挽想起他当时说这话的意思,成熟随和,强大威严,但是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就那么简单几句,可以轻易把人震慑住,让人安心。
初挽也就不去操心这些了,本来她也没那么在意。
之后王慧娟更没找过她,有一次在单位门口遇到了,王慧娟有些躲着的意思,估计是被陆守俨敲打了,见此,她更不在意了,一个王慧娟,属于提都不屑提的人。
她现在专注寻找这个墓地,经过这几天的勘测,她已经锁定了大致的范围,就在瓜王庄的南边那一块,但是具体地点还需要指定。
那天,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几位勘察队员都放年假了,陆守俨出去慰问烈属和老干部,初挽也不愿意在宿舍呆着,便骑了陆守俨的自行车,出去转悠转悠。
平时陆守俨不让她自己出去,他总会担心过多,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她骑着自行车不用扶车把都能骑出老远——当然这可不能让他知道。
她也没什么目的,就那么在村子南边转,偶尔下来,去取一些土壤,观察下地形。
这么胡乱转着的时候,就见前面一个老爷子,头发花白了,弯着腰,手里牵着三只羊,那羊儿在深冬枯草中觅食,口中时不时发出“咩咩咩”的叫声,老爷子怜惜地摸摸羊脑袋,手里拿着烟袋子,时不时砸吧几口。
初挽看着这人,倒是有些亲切。
她喜欢这种拿着烟袋子的老人家,会让她想起太爷爷。
她想起兜里装着的饴糖,是陆守俨给自己的,那个没有牙也能嚼得动,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把饴糖拿给老爷子吃。
那老爷子长着山羊胡子,笑起来露出仅剩的几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