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到了本世纪九十年代,正规博物馆收藏的白玉刚卯也不过只有两件,一件在台北博物馆里,一件在西安博物馆,其它的都是民间收藏了。
这宝香斋果然是行家云集,随便一个场子就见到两件心仪的物件。
这两件拿出去,便是在博物馆里都是镇馆之宝了。
当下她不动声色,向那卖家伸出手来,到了对方袖下,以手势还价,对方显然也是懂行的,张口就要五百块,这价格买这么一件汉代白玉刚卯其实还是捡漏了。
要知道,物以稀为贵,比如什么明朝三代空白期小盖罐,以后固然贵重,但到底还是能有一些存量,可这种白玉刚卯,全世界搜罗起来,流通在市面上的也不超过两把手。
不过她当然不愿意五百块钱来买,毕竟她资金有限,而且还惦记着旁边那个卧牛。
卧牛和白玉刚卯,她都想收下来,好物件让人贪心,不舍得放。
她一番还价后,对方不太松口,最后终于愿意割爱,四百三十块出,顺利成交。
初挽得了这物件,便开始谋算着那卧牛。
她并不敢再走过去那边摊位,毕竟在这个场子上,她刚才赢了孙二爷,别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个时候,她太刻意去看某个物件,一定会引人关注,这个场子上有钱人太多了,他们随时可能加一个大价码买走,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必须很不经意地在不引人关注的情况下,将这物件买走。
偏偏这物件不像玉,买了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揣袖子里,这个物件挺大,很招惹人眼,那是要被所有人围观了。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到那仿铜卧牛的卖家,正和人嘀咕着。
她仔细一听,原来是那卖家卖了一面铜镜,结果那买家是个南方大款,大款买了后,秘书找人仔细看了看,又疑心是假的,想退。
只是双方找了宝香斋,宝香斋看了后,认为他们也不好判定年月,可以不对卖家做评判,但是买家想退的话,可以退。
卖家便不太甘心,言语中自然有些推脱,嘲讽了几句,那大款不甘心,便也反讽。
初挽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当下看过去,却见那是一面汉代四龙云纹镜,银片鎏金,中间一个绕钮排列四只青龙,形态各异地在海水中翻腾,中间填以云纹,高浮雕手法让这铜镜看上去厚实华丽。
铜镜上锈迹斑斑,典型的红斑绿绣特征,这东西乍一看,确实是一件大开门,没得挑了,怪不得宝香斋都不判定是假货。
不过初挽刚刚扫过,却发现了一个破绽,这也是她最近精心研究汉唐文化,才慢慢领悟到的。
她当下不动声色,走过去:“能给我看看吗?”
东西还在大款手里,大款一看,知道初挽刚才赌局赢了,心里正敬佩着,见她竟然帮忙,忙恭维地道:“瞧,大行家来了!”
说完,两手捧着铜镜给初挽。
初挽上了手,借着阳光仔细看。
眼下这个铜镜,实在是做得太好了,上面的锈迹也丝毫无差,以至于即使是老行家也容易打眼,估计这位卖家也以为这是开门货了,不然哪敢过来宝香斋丢人现眼。
但是,这里面确实有些破绽。
初挽看了一番后,没直接说,却问起那铜镜的价来,大款忙说:“三千六买的呢!”
这价格一出,周围人都略沉默了下,明白为什么卖家在宝香斋插手的情况下,却不愿意退了。
这种铜镜市面上估计也就两三百,对方很有骗大傻子的意思,好不容易逮到的大鱼,当然咬着不舍得松口。
初挽对这价格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来这种场次,大家赚钱各凭本事,你敢踏进来,没本事,那就得交学费。
如果平时,她是连理都不会理会,不懂玩古玩,那就交学费,她自己何尝没交过学费。
不过现在,为了这仿铜卧牛,她到底是道:“这铜镜是哪个年月的?”
那卖家手里盘着核桃,笑道:“我看这位小姐眼力强得很,还是你自己看吧,我哪看得准。”
此时初挽这么一问,不少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其实刚才初挽买玉刚卯,已经有人留意了,现在她又看铜镜,自然让人多想,以为这铜镜里有什么玄机。
那大款更是恭敬地问:“陆小姐是吧?这位铜镜你看着怎么样?”
初挽道:“这铜镜好像不对。”
那卖家一听便皱眉:“怎么不对?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乱说!”
大款忙问:“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
初挽道:“这铜镜,汉也罢,唐也行,好歹都是老物件,但如果是清朝仿,这就有点坑人了。”
卖家嗤笑:“清朝仿,这话怎么说?”
他们这么说话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那大款更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初挽见此,便道:“汉代铜镜纹饰,喜格律体布局,但是唐朝铜镜,是自由体,分布散漫,从纹饰风格看,这是汉代。”
卖家:“对,怎么了?”
初挽:“但是这个钮,是唐代钮吧。”
卖家:“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