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突然嗖嗖嗖地买,一口气买这么多,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
大家在这种疑惑中,很快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这些都是现代人仿造的赝品的话,那大家用公款收购了这些陶俑,十几万公款打了水漂不说,文博系统这么多专家的面,可全都摔在地上,摔个稀巴烂再被人踩一脚了。
感觉事情不能这么办吧?
宁同志听了初挽和岳教授的话后,也是神情严肃,他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皱眉沉思。
众人都屏住呼吸,不太敢说话了。
最后,宁同志终于看向初挽,微微点头,很是赞赏地道:“初挽同学,你能对事情产生怀疑并进行科学验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探索精神,这一点,我必须表扬你,这是我们文博系统该有的精神,所有的人都应该向你学习。”
在场众专家都是听习惯领导讲话的,一听这个都明白,领导的话最关键是后面的“但是”。
果然,宁同志继续道:“不过这个事嘛,具体情况我们可以慢慢研究,你这个测试方法国外确实在用,但是你能保证你的机器一定没问题吗?你能保证操作这辆机器的实验人员懂得什么叫古董吗?”
两个问题抛出来,周围人纷纷点头。
显然这个时候,气氛瞬间被扭转了。
宁同志感觉到了,他面上露出笃定的笑,那是老神在在的把握感,他笑着说:“再说了,即使你的陶罐和陶俑都是北魏的陶瓷烧造品,但成分一定要一样吗?不同地区不同的年代,自然有不同的制作方法,景德镇的陶瓷用了高岭土还是其它普通土,那成分还不一样呢,你说这能是一回事吗?”
初挽:“宁同志,可能这里面有些误解,其实我刚才说的这个办法,是在陶瓷品的胎、彩、釉中分别取点检查,把里面分析出来的微量元素结果拿来和同时代数据库进行对比,虽然这个办法没法做到精准,但是同一个年代中的两件陶器,他们至少应该有一些相似之处,如果其中一件恰好和一件现代陶瓷品竟然有着一样的微量元素结果,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宁同志听着,笑了笑,看上去对初挽的话并不在意。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可以感觉到,大家的反应都很好,显然大家都认为初挽在胡闹。
于是他非常满意地笑着,用笃定赞赏的语气道:“初挽同学哪,你虽然是个女同志,但你各方面都非常有才华,人也是聪明人,遇到问题爱钻研,但是呢……”
他叹了口气,才慢条斯理地道:“到底太年轻了,还是得慢慢磨练呀!”
众人纷纷点头,也有人开始笑着说:“初挽同志敢于提出质疑,勇气可嘉,后生可畏哪!”
其它人也哈哈一笑,这件事打算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初挽却道:“宁同志,可能我这个测定方式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现在,也确实出来一个结果,看起来这件陶俑和现代仿品的微量元素成分更相似,那我们是不是认为,至少这件事现在存在一个疑点,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这批陶俑确实有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下,重新进行测定?”
宁同志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想到初挽没完没了的,便皱眉道:“重新测定,这是什么意思?”
初挽:“不如现在我们去取一件博物馆收购的陶俑,认定为稀缺文物的陶俑,请国外的鉴定人员,或者找国内这方面的技术权威人士来帮我们鉴定一下?如果结果没问题,说明我确实错了,但那样大家至少心里不会存着一丝一毫的疑惑了,也更加认定了这一批陶俑的稀缺价值!”
她这一说,大家伙儿都摇头,显然不太赞同。
宁同志皱着眉头,微沉着脸,盯着桌面,没说话。
旁边范文西教授见此,也就笑道:“初挽,你到底年轻,过于相信这个鉴定方式了,你要知道那是机器,机器见过什么古董吗?咱们在场的都是顶尖的专家,大家的眼睛可是比机器更厉害。”
旁边的陈专家见此,也突然道:“再说了,你那件有问题,可能是你买错了,但你不能就这样怀疑别的,反正我主张抢救性收购的那一批,那可是个顶个的北魏陶俑,这个错不了!我干这一行也多少年了,我要是能看错,眼珠子都直接给你挂那儿!”
这话其实有些呛了,陈专家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过这倒是也正常,毕竟一把年纪了,他盖棺论定的,多少行内大拿讨论过的,都说是正经北魏陶俑,结果一个年轻学生非说是假的?这像什么话,让老专家面子往哪儿搁?
初挽听这话,也就道:“陈同志,你是前辈,我自然是敬重你,但是现在我们是在讨论珍稀文物,而不是讨论辈分讨论资历,我们应该本着客观科学的原则,用冷静的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所以我想着,或许我们可以拿一件你鉴定为珍稀文物的北魏陶瓷,找一位你认同的顶尖专家,测一测。”
她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在这个会议上,我既然提出了质疑,那我自然想追根问底,目前我手头的这件陶俑,用测量方法测出来,这就是现代仿品。无论大家相信不相信,我把怀疑摆到了这里,这件事如果是百分之百正确的话,那现在,我这个也许并不太靠谱的测定,至少将这个百分之百打破了,诸位心里,难道没有一丝的怀疑?难道不想用更科学的方式,去给自己的珍稀文物一个更有力的证明?”
陈专家听着,目光扫过初挽那件陶俑:“也许你的测定方式错了,也许你那件本来就是假的,大家都买到真的了,就你买到假的了,谁知道呢?”
他说这话,显然是失策了。
初挽马上追问:“既然如此,陈同志,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件为什么是假的?咱用肉眼看,这件被科学仪器测定为现代仿品的,大家肉眼能看出假来吗?”
所有的人都一愣。
初挽的那件,分明和场上其它并没什么区别,胎质、釉色和做工都毫无差异,如果说初挽那件是现在仿造品,那大家的都跑不了!
众人想到这些,心里到底泛起嘀咕,这万一真是假货,那,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知道大家伙十几万花出去了,把外面所有的北魏陶俑都收购了一个遍,如果是假的,那怎么收场?那不是浪费公款吗?
关键是,到时候大家的脸全都摔在地上,直接摔个粉碎,谁还有脸见人?
宁同志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个方法,我觉得很好,以后我们可以考虑引进,引进了后,我们验证文物就多了一个支撑点。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至于咱们这一批,它就是北魏陶俑,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我们文博系统多少专家一起研讨后才下的结论,而且洛阳那边确实有古墓被盗,前后一联系,这个没得说的。”
他目光扫视过全场,道:“这些事情咱们就不必讨论了,还是说说怎么保护吧?”
这个时候,但凡懂眼色的就知道,领导已经不想谈这个话题了,见好就收吧。
可惜初挽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她直接问道:“那万一是假的呢,万一是假的,我们还要继续花着我们的公款去市场上收购吗?”
这话说得宁同志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他看着初挽,笑了笑说:“这个问题我认为咱们没有必要讨论,毕竟——”
正说着这话,胡经理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来找范文西的,进来后,见大家在讨论,忙礼貌地颔首,之后尽量低调地坐在了范文西老先生身边
范文西自然也看出来了,宁同志情绪不太好,他也不愿意把场面闹僵,于是随口就问胡经理:“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会议,突然来晚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大家自然也都看出范文西老先生的意思,分明是要把刚才那个话题彻底岔过去,于是都纷纷说:“胡经理,你遇到什么大业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