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大致讲了讲,自己丈夫是北京人,自己正在京大读书,这次来参加学术会议云云,于是在场也有人知道的,恍然:“我记起来了,我在美国一份杂志上看到过你!你发现了新疆尼雅的遗迹吧,那个五星红旗出东方利中国!”
初挽道:“对。”
当下场上热闹起来,一时大家说什么的都有,那楚先生也在,因有人提起他那件釉里红三鱼高足杯,他望向初挽,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难办。”
他这一说,场上自然问起来,那位苏富比的鉴定师莫先生微微皱眉。
初挽看了眼刀鹤兮,刀鹤兮微颔首。
初挽也就道:“楚先生,那天我和你说过了,这是大开门宣德瓷,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留一留就是了。”
她一提这话,在场几个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有几位是那天文化沙龙上出现的,现在听到这个,也是莫名,想着这位初小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和刀鹤兮是什么关系,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
这种场合,就算你有刀鹤兮护着,也不能张嘴就来?人家莫先生那可是香港古玩圈子说话有分量的,人家张口拍板是雍正仿,你非说宣德,这是和人对着干吗?
旁边刀鹤兮道:“是吗?什么好物件,拿出来见识下?”
周围几个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楚先生颇为尴尬,但是见此情景,没法,只好拿出来,给大家欣赏品鉴。
在场大多是这个圈子里的,对古玩也有所了解,难免就说下自己的想法,夸赞品评一番,不过这话题自然是绕着雍正仿,谁没事敢说是宣德。
那莫先生在大家都品评了一圈后,终于看了眼初挽:“初小姐为何提到这是宣德,可以说说。”
他一开口,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初挽那里。
楚先生也看着初挽,他当然比谁都希望这是宣德,可——
哪可能呢!
初挽笑了笑,道:“这物件,我判定为宣德,原因有几个,第一,看款识,雍正仿品的字体纤细挺拔,宣德本朝的款识则是大气厚重,第二,看釉里红的手感,宣德红柚一般有凸出感,釉里红橘皮纹点有粒状感明显,但是雍正红釉摸起来平顺,第三,看纹饰,纵观康熙雍正,三果纹一般偏清瘦单薄,但是宣德三果纹则敦厚铺展。”
她这么一说后,众人不免心中暗赞,毕竟能说出这些门道的,想必对古玩也有所了解。
初挽到底年轻,看着模样清隽,长得不错,这样的女人能够长嘴说出这些,已经可以算在知性美女的行列了。
大家赞叹一番,多少有些恭维,也有人真心叹服:“初小姐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
旁边莫先生眉眼间却带了一些嘲讽,不过还是保持着风度,笑着道:“这些不过是旁证罢了,说得再有道理,也逃不过一个字,宣德年间,就没这个红,他们造不了这样鲜亮的釉里红!”
他环视过众人,道:“诸位,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可以把香港各年的拍卖会名单都看看,哪见过宣德年间有这样的釉里红?明朝时候,用的釉料不同,烧造工艺也不如后来的清朝,他们根本烧造不了!”
众人听这话,也都不好再搭腔了。
毕竟莫先生说得有道理,在这方面,莫大师肯定是最专业的,谁也不可能和他较劲。
谁知道初挽却道:“莫先生说得不错,明宣德,确实造不了这样的釉里红。”
旁边楚先生听着这话,愣了下,之后苦笑。
想着你之前还和我说宣德,逗着我玩呢,虽然我知道你大概是错的,但总归抱着希望,结果现在到了莫先生跟前,直接扔棋子认输了。
不过又想着,自己也实在想多了,莫先生鉴定的,哪可能有错,就别指望什么明宣德了。
其它人等见了,也都笑了,便打圆场:“初小姐这是开个玩笑呢,文化人就是幽默。”
可这话刚落地,就听初挽道:“所以,这三果高足杯,就不是釉里红。”
她说完后,众人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后来听明白了,也是纳闷。
一时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小姐是在卖弄什么玄虚,也有人看向刀鹤兮。
却见刀鹤兮,神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先生更是懵了,蹙眉:“初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挽拿起那高足杯,看着道:“这高足杯就不是釉里红瓷,这其实是填红釉瓷。”
话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纷纷蹙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唯独夏大师,恍然:“这难道竟然是明朝的填红釉?”
大家听他说,全都一起看向他。
大家只知道釉里红,没听说过填红釉。
夏大师皱眉沉思:“如果这是填红釉,那就说得通了!”
那莫先生盯着那高足杯,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刀鹤兮道:“初小姐,麻烦你解释下填红釉。”
初挽道:“填红釉创烧于明永乐官窑,和釉里红烧造方式类似,但是略有不同,这是白釉铺地剔花填红釉的技法,所填红色釉料会略高出白釉釉面,所以才有了不同于寻常釉里红的凸出手感,这种填红釉没有釉里红的绿苔,釉色上也比普通釉里红颜色均匀,不会晕散。”
“大家可以感受下手感,就知道了,这种凸感,正是明朝填红釉的手感,而真正的釉里红,因为红在釉料之下,是不会感觉到任何凸出感的。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有人听说过填红釉,也有人没听说过,但此时听了初挽这一番话后,都不免惊叹,敢情这竟然不是釉里红,而是填红釉?
当下自然有人去摸,一个摸了换另一个。
楚先生更是连忙去感受,之后激动起来:“对对对,这个是有凸出感,我手指头能感觉到这种纹路,釉里红不应该这样,我这竟然是明朝的填红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