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却拿出一份文件来,之后,打开,递到了初挽面前。
初挽拿过来,看了看,之后惊讶地望向刀鹤兮。
这份文件,竟然是一份记录表,上面详细记录着最近三年广州海关虚构发货单位、发货人、伪报品名、走私渠道和接货人等信息。
可以说,这就是中国大陆文物跳跃到香港的桥梁,这就是文物走私团伙的命脉。
刀鹤兮:“你拿着这个回去吧,随便给谁。至于香港后的渠道,让他们自己查吧。”
初挽捏着那份清单,她当然明白,如果说之前她对刀鹤兮的逼问,让他某种程度上和hf进行了背离,那现在,他几乎大义灭亲,将hf的幕后主使人布鲁克所有的秘密直接暴露了出来。
刀鹤兮自然感觉到了初挽的心思,他低声解释道:“也没什么,有用就行。”
初挽看着这样的刀鹤兮,就那么静默地看着。
上辈子的那个刀鹤兮和这辈子的逐渐重合,她觉得他们完全可以重合,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重活一世,许多人都变了,刀鹤兮当然也变了。
她几乎都要忘记上辈子的那个刀鹤兮,眼神清冷幽凉到甚至空灵,飘逸乌黑的长发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
刀鹤兮被她看得有些无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初挽眼睛有些酸涩,她看向窗外,看向窗外的雪,就那么无拘无束地滑过夜空。
房间中很安静,安静到只有炭火燃烧时的细碎噼啪声,以及珐琅彩钟表发出的滴滴声。
初挽低声说:“我在想,到底是什么在改变这个世界。”
刀鹤兮:“我不知道是什么在改变世界,我知道是什么在改变我。”
初挽视线再次落在他脸上:“是什么?”
刀鹤兮轻笑了下,道:“还记得吗,那天我陪你去扫墓,你给我吃柿子,柿子很甜,我不喜欢吃甜的,但我喜欢吃你给我的甜柿子。”
初挽安静地听着。
刀鹤兮:“你还给我讲故事,说起你太爷爷的故事,说起曾经的琉璃厂。”
初挽:“是。”
刀鹤兮:“你曾经告诉我,我的名字叫鹤兮,是因为里面藏着归来二字。”
初挽抿唇,低声道:“嗯,我这么说的。”
刀鹤兮:“你也告诉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得到母亲的温柔以待,很多人都没有,这是正常的。”
初挽便不吭声了,她沉默地看着他。
刀鹤兮:“我曾经在一片黑暗中想寻找答案,却不能得,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些并不重要,我开始相信,她既然给我取了一个名字,那么至少有一瞬间,她在我身上寄托了她的心,她也曾把我视作她的骨血。”
虽然后来没了,虽然那双眼睛里再也寻不到一点温柔,但他深信,至少曾经有过。
初挽依然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看着炉火映衬在他清绝的侧脸上。
他的声音缓慢响起:“我不知道她想回哪里,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来自哪里,所以我无能为力,但是当我陪你坐在永陵山中,看着芦草拂过墓碑,听你讲那段故事,我感觉我好像触碰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她。”
他想起在新疆茫茫风沙中,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初挽,那是让他心底泛起阵阵战栗的熟悉感。
他用许多夜晚去回忆,才恍惚意识到,也许是那样的初挽在某些方面像极了那个他稚嫩记忆中模糊的影子。
初挽看着刀鹤兮,眼睛中便慢慢溢出了湿润。
刀鹤兮却抿唇浅笑,低声道:“挽挽,如果我是一艘船,那就是一艘没有方向的船,茫然地行驶在黑暗的大海上,而你不一样,你一直都在看着你的航向灯塔。”
初挽压下喉间的哽意,低声道:“是,我和你完全相反。”
从一开始,她好像就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活,她天然地被赋予了太多家族的使命,肩膀上一直都是沉甸甸的担子,只能步步为营,负重前行。
这时候,房间的钟表“叮——”的一声响起来。
初挽侧首看过去,已经九点钟了,天很晚了。
刀鹤兮也看过去那指向九点钟的钟表。
他开口道:“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有什么事记得和那位女佣说,她姓williams。”
初挽咬咬唇,颔首。
她其实还想和刀鹤兮说话,不想他就这么离开。
不过刀鹤兮已经起身。
初挽也就跟着他出去房间。
刀鹤兮走到门廊前,取下来衣帽架上的大衣,穿好了。
他回首,看着她:“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初挽:“嗯。”
初挽心里有些失望,她总觉得刀鹤兮还要说什么,但看起来他戛然而止。
她抿唇看着他。
刀鹤兮却已经告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