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73节(1 / 2)

几人来到距离王家村最近的魏郎中家,这里果然有许多百姓前来就医。进门之时,她们恰好遇上一个老人正处在弥留之际,便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老人跟家里人们道别。

    “别哭,我都七十九了,古往今来,不论皇帝宰相还是大将军,总有这么一天。要放在以前,我也撑不到今日,多亏郡主和魏郎中让我看得上病。我没什么不甘的,你们好好过,和和气气的,我在地下也安心。”老妪握着孩子们的手,虚弱地说完,缓缓闭上了浑浊的眼睛。

    守在床边的几个家属脸上非常悲伤,但却没有悔恨。

    陈管事向魏郎中表明身份后,郎中说虽然有很多人付不起药钱,但实际上他还是会治疗的,只是哪怕是暂时赊欠也要收取费用。因为郡主说过,如果百姓不需要花一分钱,怕他们会躺在这些过度保障上不肯上进。

    在郎中家待了整整一天,许清元从屏海的底层百姓口中获得了许多信息。

    因为人头税被取消,大家在生育上不再瞻前顾后,同时赋税减少和工作机会的增加使百姓更加富足。

    一个百姓对许清元说:“现在比起以前好过太多,这样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以前那是啥样啊,万一再摊上个隔壁段县令那样的……”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忙讪笑两声,拿上魏大夫抓的药转身就走。

    “段县令是谁?”许清元疑问,屏海的县令分明姓谢的。

    这事陈管事都不太清楚,还是魏大夫叹着气解答道:“是旁边宁深县的县令,他为人严苛些,所以下面的百姓就……”

    许清元若有所思。第二天启程的时候,她特意吩咐:“去宁深县下面最近的村子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马车行了大半天赶到距离屏海最近的宁深县的一个叫做金牛村的地方。在马车里, 许清元拿出一本自己特制的小本子和炭笔,将它们交给了有些不明所以的张闻庭手中。

    几人一下马车, 许清元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鼻子。

    张闻庭也是如此反应, 他看向陈管事问:“这里怎么如此难闻?”

    陈管事两手一摊:“我也是头一回来这儿,不清楚。”

    还是曲介抽动两下鼻子分辨出气味来:“好像是粪味儿,怕不是有人在附近施肥, 大人我们先离开此地吧。”

    “那说不准有人在。”许清元捂着鼻子朝四周环顾一眼,果然发现东边一个农夫正在给土地施肥。

    明明那边的气味更加浓厚,但是许清元就像闻不见般,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农夫那边走去,其余几人只得跟上。

    这块算是山地, 地形不算平坦,本不适合种植, 但是那个中年农夫还是勤勤恳恳, 尽职尽责地精心伺候着每一块庄稼地。许清元细心地注意到,这附近农田面积颇大, 然而除了这一个农夫之外没有第二个劳作者。

    许清元及至他面前, 敏锐地发现农夫的脚有些跛, 但她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扮成过路人问路,在问完路后许清元又似闲打牙般聊道:“大哥,这块地这么大,都是您家的吗?”

    农夫“啊”地回了一声:“不是, 朝廷不是说荒地开十还一吗?我家里穷,没多少地, 再不开垦点, 连丁税都交不起了。”

    如今丁税削减许多, 难道对贫民来说依然十分沉重?许清元觉得不对劲,她跟张闻庭对视一眼,张闻庭也跟她有着同样的疑惑。

    接收到许清元的眼神指示,张闻庭开口问:“这里丁税多少呀老大哥?”

    那农夫嘴里说出一个数字,把眼前几人都惊了一跳。

    宁深县满十五岁不足六十岁的劳力,每人要交足足二百文钱的人丁税。据许清元了解,在新丁税政策实施之前,即便是最富庶的沿海省份,人丁税不过一百二十左右,怎么改革后,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丁税居然还多出这么多呢?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张闻庭继续问:“老大哥,你们这的税怎么这么高啊?”

    “哎,是啊,去年还是一百钱的,今年开年突然说要把麻衣税、进城税啥的都除了,垦荒还能占地儿,大家正高兴呢,谁想到县太爷那边又说人头税得多收,可谁也没想到一下子多收了一倍。哎,为了到时候还能有口饭吃,只能挣命。”大哥把两手搭在立起来的锄头一端,叹气道。

    辞别了农夫大哥,几人又朝着村内走去,许清元走在最后,她回身望着那个农夫,他已经深深弯下了腰,仿佛怎么也直不起来似的。

    “闻庭,”许清元喊正走在前面的人一声,对方应声转过头来,“注意全部记下来。”

    张闻庭终于反应过来,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村里的情况更让人瞠目结舌,村口一颗几百年的大榕树下,十几个行将就木的衣衫不整的老人家正在熬大锅饭,许清元凑过去一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个锅底的面粉,上面飘着些野菜,只能勉强称之为汤。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饭菜。

    这次不用许清元嘱咐,张闻庭自己就知道问。从这些老人的口中,他们了解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

    宁深县的段县令征用民力扩建县衙,还要在县城内建一所高楼用以高瞻观光,几乎把附近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征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进村时遇到的那个农夫没有跛脚,恐怕也早就被征做力役了。

    老人们还说干完这一项,还得去给县老爷一家盖家庙,徭役时间要到达两个多月,没有多少功夫种地,今年的收成又不容乐观。

    “岂有此理!”张闻庭冷着脸寒声低骂,“明明徭役一人一年只有二十天而已,这个段县令居然这么猖狂。”

    许清元又在村里逛了一会,基本确定了一件:村民根本不知道朝廷关于丁税的最新规定。或者说段县令根本没让他们知道,为了在应付朝廷的情况下中饱私囊,他不惜将丁税加倍,压榨百姓。更不用说其他种种过分行径,简直没有把百姓当成人看。

    临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沉默。出了宁深县地界,陈管事就要与他们告别回京去,许清元与他分别的时候,交给他一封信。

    “烦您将信交给大理寺晋晴波晋主簿。”

    陈管事答允一定送到后,几人分别。许清元坐着马车到达府城后顺着官路大道到了可以走水路的码头,搭上可以直接到汀州府的船只,从水路再次出发。

    或许是见识过宁深县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的情况,张闻庭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他在房间憋了两天,本以为其他人也跟他一样难受,可没想到等他饿的出来吃饭的时候,却见到许清元正端坐在饭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曲介和葛高池甚至还喝着一杯小酒。

    他板着脸坐在许清元对面,对方却招呼道:“这红烧鱼做的真是一绝,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张闻庭拿起筷子,想夹点吃,但是又想起金牛村的老人们的饭食,就有些难以下咽。

    看他放下筷子,许清元抬眸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在宁深的时候,您为什么不亮明身份,把那个段县令绳之以法?”他脸上有不解也有不服气,“我要给他们留下点钱,您怎么也不让呢?”

    “你先冷静。”许清元也放下筷子,直视着他,“我是来干什么的?擅自去其他地方本来就说不过去,还上赶着给别人递把柄?到时候他没被处置,我就要先被绳之以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