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苏想起明知给她提过,说这个媳妇特别小心眼,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她前世也有过这种敏感型的朋友, 交往起来有点累,但人家也有优点,就是一般不会坑你, 也会替你着想,他们在洞察情绪和细节方面是一绝, 是深度聊天的绝佳对象。
她不确定这个付玉珍是不是这种类型, 毕竟两人也不熟。
付玉珍只跟杨君苏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因为她发现杨君苏看了一眼手腕, 就觉得她肯定在看手表, 那意思是自己耽误她的时间了。她得赶紧告辞离开了。
隔天, 付玉珍又过来了。
两人聊了几句,她就开始打探:“杨同志,你在跟公婆相处方面是不是有诀窍?为什么他们对你那么满意?”
杨君苏不能说我会忽悠吧,这话转头被她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忽悠人?
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主要是我公公婆婆人本身都特别好,这就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再加上,我又是新嫁进来,我们还处在新鲜期也没什么矛盾。”
付玉珍摇头:“不不,大家也都说我公婆是个好人,我当年刚嫁进来就发生了矛盾。第一天我婆婆觉得我起得晚了,第二天觉得我做菜咸了,第三天……”
杨君苏:“……”
付玉珍继续说道:“杨同志,我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从嫁进温家开始,就没做过饭也很少洗衣裳。但你公公婆婆还是对你特别满意,从来没听他们说你一句不是。我婆婆在我新婚第四天就跟别人说我小心眼。”
付玉珍最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杨同志,我觉得你一定有婆媳相处的秘诀和诀窍。你能不能告诉我?”
杨君苏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题给她整不会了。
付玉珍一脸期待地等着,杨君苏清清嗓子,只好说道:“付嫂子,那什么,我觉得婆媳相处也是人际关系中的一种,在双方都是好人的基础上,就是以真心换真心,平常相处时多注意些。我听说你公公婆婆人不错,你可以多夸夸他们,说点好听的,投他们所好。自己有什么想法尽量别憋在心里,委婉地跟他们沟通。”
付玉珍说:“他们没什么可夸的,他们只对外人很客气,对家里人很刻薄,一堆缺点,生活习惯也不好,我没办法说好听的,我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我有想法也没全憋在心里,但我一说出来,家里就闹得更不可开交,我也没办法。”
杨君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归纳总结付玉珍这种人的性格。
付玉珍还在纠缠那个问题:“杨同志,你肯定有诀窍,但你不愿意告诉我。”
杨君苏也不想跟她纠缠了,她低头看着手表:“不好意思,我得去做饭了。”这天没法聊了。
付玉珍脸色一变:“你根本不做饭,你就是在找借口敷衍我。”
杨君苏面带微笑:“付嫂子,你说是就是吧。方法我已经说出来,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说瞎话吧。”拿你的话堵你。
付玉珍气哼哼地离开了。
付玉珍来拜访杨君苏,自然引起了其他邻居的注意。
她前脚刚走,马翠花后脚就来打听情况。
杨君苏实话实说,跟马翠花如实还原了两人的对话。
马翠花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的妈耶,她就这么跑过来向你讨要秘诀,还以为是菜谱呢。笑死我了。”
马翠花接着说道:“君苏妹子,你在咱们这附近是名人呀。我们这一带的媳妇都羡慕你崇拜你。我们大家也想过你这种好日子,还有人讨论,为什么你能过这种好日子,我们就不能?”
杨君苏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马翠花继续往下说:“有人总结说,那是因为你公公婆婆本来就好,你公公是厨师,以前回家也做饭。你家明知也是个善良顾家的人。你遇到了好人家。还有就是你本人,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年纪轻轻就是副场长了,你公婆自然得敬着你,你工作能力那么强,把四分场打理得那么好,还能处理不好家庭矛盾?”
杨君苏不得不说,群众的目光有时也是雪亮的,他们的分析基本上已经接近事实真相。
马翠花观察着杨君苏的神色,先铺垫一句:“不过,我们大家还有一个疑问,先说好,你可别生气。”
杨君苏笑道:“你这话都引起我的好奇了,没事你说吧。”
马翠花接着说:“大家说,明明你结婚前说话直爽,得罪了很多人。怎么婚后就没听说过你得罪你公公婆婆?”这不太合理呀,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杨君苏以前怼天怼地怼红旗,婚后怎么不怼了?你说她突然变性子了,大家是不信的,毕竟前几天刚怼过胡美平,水平还是那个水平,没下降。
杨君苏觉得这是宣传自己理念和树立人设的好时机,想了想,便一本正经地说道:“翠花嫂子。大家毕竟跟我不熟,也不太了解我,有这个疑问很正常。他们要是了解我就不会这么想了。”
马翠花求知欲很强地看着杨君苏,静等下文。
杨君苏开始追忆往昔:“其实,我十九岁以前并不是那种天天怼人的性格。我跟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善良单纯,有一点小脾气小性格。
我真正的转变,是从我的工作险些被顶,我大姐的前婆婆刘春华堵上门骂我妈开始。我因为工作被顶,绝食了两天,两眼发黑,游走在阎王殿边缘。刘春华却在门外骂我大白天睡懒觉,骂我姐骂我妈。”
马翠花忍不住怜惜地说道:“妹子你真可怜。”
杨君苏接着说:“我当时是怒从心头起,我想我这十九年来,善良正直,规规矩矩,没有做过一点坏事。凭什么我要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好人就得受苦,坏人却可以那么嚣张?我痛下决心改变,决定不再沉默。于是,我忍着恐惧和不适,跟刘春华对骂一场。”
马翠花像是听评书似的,频频点头,热情追更:“你继续说。”
杨君苏脸上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我没有骂过人,但毕竟读的书多,有领袖思想护体,有革命导师熏陶,再加上我是正义的一方,那一战我骂赢了。
从此以后,我就走上了另一条路。我对自己人是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那些不讲理的、心坏、嘴欠的,我遇一个怼一个;那些心善人好的,我见一个暖一个。我在这个过程中也受到了误解打击,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和帮助。知我者,觉得我正义善良;不知我者觉得我不好。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个国家能得到全面的认可。像咱们国家这么好,社会主义阵营的中坚力量,维护世界和平的正义担当,我们还有伟大领袖领航,但是在东边某国西边某国那里,我们依旧被诋毁被打压,还有北边某国捅刀子,咱们国家尚且如此。我一个没有靠山的无产阶级出身的女孩还能怎样?嫂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马翠花重重点头:“你说得全对。”
杨君苏最后来个画龙点睛,升华主题:“所以,大家议论我为啥一边怼天怼地,一边和和气气。这很正常啊,我爸妈姐妹我公婆我爱人我最好的朋友和我之为服务的人民群众,那都是我要守护的人,我当然得对他们好。至于那些不讲理不要脸的人,属于人民群众的对立面,我不怼他们我对得起人民吗?我的口才是就是我的国防力量,对外,御敌于国门之外;对内,那当然是用来人际沟通了。嫂子,像咱们这种聊天,不就是人际沟通吗?”
马翠花心中受到巨大震撼,沉默半晌,赶紧点头:“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这次长聊之后,马翠花转头就把这些话传了出去,中间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和主观情感。
大家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再想想杨君苏的成长过程,有人心疼道:“小杨这姑娘挺不容易的。她家只有四个女孩没有男孩,他爸以前不管家里,她妈以前可窝囊了,她大姐那前婆婆谁不知道。”
“是啊是啊,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这样豁出去?”
“人家现在越过越好,先当上科长再当上副场长,还住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