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场地有的在自己家里,有的就来夜校教室里跟大家一起学习,遇到不懂的还能请教别人。
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后,夜校教室里就人满为患。
杨君苏嫌里面太挤,下了班就在自己家里复习。
她没去教室,没想到里面还差点出了乱子。事情是别的分场年轻人惹出来的。
他们这三间教室足够四分场的年轻人用的,但三分场和二分场甚至一分场的年轻人也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一窝蜂地涌过来抢位置。把一部分四分场的年轻人挤得没位置坐了,四分场的人自然不干了,双方就发生了争执。
事情闹得有些大,就有人跑过来禀报给杨君苏。
杨君苏只好过来处理。
这帮外来的年轻人自知理亏,更不敢招惹杨君苏,见到她先好声道歉:“对不起,杨场长,这事是我们不对。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的复习资料没凑齐,宿舍里又吵也没地方复习,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大家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杨君苏看着道歉的领头人,这个小伙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的,听说话口音应该是个知青。
她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听说了,是你们有错在先,如果你们以对我说话的态度对待我的职工说话,也许事情就不会闹到我这里。”
领头的年轻人讪笑道:“杨场长,你说得对,刚才大家话赶话,说话是有些不中听。”
李卫红讽刺道:“哟,你现在知道你们说话不中听了。刚才就拿出这态度不就没事了?还给我们扣帽子,也不想想我们是谁?我们什么风浪没经过,怕你们这群河沟里的泥鳅?”
四分场的年轻人大声附和:“李姐说得对,我们坚决拥护。”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挤兑得这些人面红耳赤。
杨君苏等大家发泄得差不多了,往下压压手,说道:“好啦,既然他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大家就原谅他们吧。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都是缘分,能帮则帮。卫红,你让人把隔壁的那三间屋子收拾出来,其他的学习活动暂时先停下,优先参加高考的人。小路,你去弄两个炉子过来,一间教室放一个。天气渐渐冷了,别让大伙冻着了,也正好能烧热水和热饭。另外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复习,这期间教室的门不上锁,夜里不熄灯,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了。”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一齐欢呼起来:“谢谢杨场长。”
另外几个分场的年轻人心中惭愧,十分真诚地向四分场的人道歉。四分场的年轻人大度地表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场风波终于消停了。
时间有限,大家很快就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
大家感激四分场给他们提供的复习条件,都自觉主动地遵守着这里的规矩,每天帮忙打扫两间教室的卫生,一齐出资买煤,轮流烧开水,偶尔谁弄点好吃的,也招呼大家一起尝尝。
大家都是年轻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又天天在一起复习,关系越来越亲密。
杨君苏见这些年轻人不再闹事,她也就放心了,除了必要的工作外,每天跟温明知在家里争分夺秒地复习。
温阳秋除了带孙子孙女外,每周都要准备好一大包吃的给两人带上,像是炸鱼炸肉素丸子,两人带回家加上青菜一煮就是一顿饭,省得费时间做饭了。还有各种烙饼包子馒头等也是做好了送过来。叶香云也是一样,每隔几天都送好吃的过来。
杨君苏和温明知两人好吃好喝地复习着,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两斤。
杨君苏觉得自己最近无比安分,什么事也没搞,什么人也没怼。然而没想到,却还是被人打小报告告黑状。
告状的人是一分场和二分场的领导,说杨君苏收留了他们的知青,扰乱了他们分场的秩序,严重影响他们的生产和生活。
杨君苏:你们都有病。
不光这些人对她不满,就连张书记也开始不满了,他委婉地表示想和杨君苏深入地谈一谈。
杨君苏看了同样有病的张书记,无奈地说道:“纪书记也让我过去跟他谈谈,你排队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张书记:“……”
他干笑着说道:“小杨,那你去吧,你小心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家在高处相逢
杨君苏进了纪书记的办公室, 纪书记神色严肃,说话语气还算委婉:“小杨,一分场二分场的人联合起来向总场反映, 说他们分场的年轻人为了参加高考, 对工作百般敷衍, 严重影响了农场的正常工作。你们四分场的情况如何?”
杨君苏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们三分场也差不多,这段时间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高考。毕竟高考中断了十年,大家情绪激动也再所难免。我们的工作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但都被我们一一克服了。我想的是,这些人参加高考那是响应国家政策, 顺应时代潮流, 为祖国输送人才,为组织补充后备力量, 是我们所有党员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实在是不敢也不忍阻拦他们啊。”
纪书记:“……”
他顿了一下, 说道:“你这觉悟是真高呀,总场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所以也从不阻拦年轻人参加高考。只是, 农场有农场的难处。尤其是一分场和二分场的知青比较多,他们现在无心工作,只想着高考。那农场的工作怎么办?”
杨君苏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也并非不能解决。像我们就提前排好了班次,尽量保证每项工作都有人在岗。我还规定, 若是谁因为高考耽误了工作, 场里的教室和复习资料就不给他用。这些职工还算听话, 也能体谅我们这些干部, 基本上没出岔子。”
纪书记慢慢地引导着话题, “我听说, 你为了方便这些人复习功课,夜校教室晚上不锁门,通宵开着灯?不但你们分场的年轻人去,其他分场的年轻人都挤在你们那里?有这回事吗?”
杨君苏一点也不瞒着,全部痛快承认:“纪书记,是有这么回事。起初我只是为了方便我们分场的年轻人,有关前途这么大的事,人人都拼了命似的,这些知青硬留是留不住的。要是双方有点误会,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他们要是往上面一捅,到时丢面子的可是我这个负责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做点好事,给他们留下良好的印象,这些人中若有人真考上了,将来可都是社会的栋梁,以后对咱们农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名声上也好听。”
纪书记本来是要批评杨君苏的,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此时倒也不好再按原来的思路批评她了。
杨君苏接着说道:“纪书记,是不是别的分场的同志告我的状了?”
纪书记没有正面回答,算是默认了。
杨君苏决定充分展现一下自己的人设,她的人设就是敢说敢做的耿直女孩。
于是,她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大家都是一个农场的,他们觉得我做得不妥当,直接找我说明不就完事了吗?总场要处理的事情这么多,这点小事也来麻烦你们?”
杨君苏继续说道:“他们把事情推给总场,这不是让领导为难吗?总场不可能为了他们就不让这些年轻人参加高考,那是明晃晃地违反国家政策,给人留下话柄。万一被人捅上去,连转圜的余地都没了。这帮人的做法实在有欠考虑,我还以为他们年纪老大不小了,又是男同志,会比我这个年轻的女同志想得更细致更全面呢?”
纪书记:“……”
别人上眼药都是暗戳戳地滴一滴,杨君苏是直接拿水龙头喷,而且还让人说不出一句什么来。
不得不说,纪书记整日面对的都是些说话滴水不漏、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下属,偶尔遇到杨君苏这样有话直说,有不满就表达的下属也觉得有些新鲜,到底是从基层上来的年轻人啊,什么心思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