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偏了下脑袋,瞧见不远处双胞胎们戴在脑袋上的金黄色虎头帽,小十四的小脑袋往下点了点,他虎头帽上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就在胤礽的下巴上蹭了蹭。
瞅见这个景象后,电光火石之间,胤禛灵光一现,从双生小弟弟脑袋上的假“大猫”联想到了他们从神武门进宫那天上午,因为受惊从观赏花树上跳下来扑到小九身前的那只三花猫。
他清楚地记得那只三花猫在小九的冬袍下摆上蹭了蹭,小九还弯下身子拍打衣服,抱怨三花猫没有他们翊坤宫里的猫猫爱干净。
假如有人在那只三花猫的毛毛上提前抹了天花病毒,特意让那只猫在神武门等着他们一行人回宫。
一年一度的内务府小选即便是在三藩动乱期间都没有停止过,每一年都有年满二十五周岁出宫自行婚配的宫女和丧失劳动力出宫的老太监,紫禁城里年年都有宫人“血液”轮换,这两年许多新宫人是没有种牛痘的,那么倘若那只三花猫不仅去了神武门,还跑去了别处……
天呐!
胤禛瞳孔一缩,忙焦急地开口道:
“汗阿玛,快派人去御兽苑的猫狗房看看,是不是有一只三花猫最近几日一直在宫里乱晃。”
“我们回宫那日刚刚进入神武门,就有一只三花猫从树上跳下来想扑小九,我怀疑那只三花猫身上有天花病毒!”
“小四你说什么?”
康熙和胤礽当天坐着御驾先行一步,是在西华门外停的马车,压根儿不知道有御猫扑人这事儿。
有了胤禛的提醒,胤禔也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将左手拳头重重敲在右手掌心上,补充道:
“是啊,汗阿玛,爷也想起来了,那只三花猫当时朝着小九身上扑时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他只是在小九的冬袍上蹭了蹭。”
胤禔的声音越说越小,圆润的荔枝眼越瞪越大,就差用他错愕的表情来说,那只三花猫八成真得有问题了。
有俩儿子关键信息的提醒,康熙立马从圈椅上站起身,目光灼灼地对着纯亲王道:
“隆僖,你现在去太医院把里面当值的剩下太医一个不落的全带出宫,另外传朕口谕,以你的纯亲王府为京外隔离点,将宗室里有出痘症状的孩子们全运到你家里,把那些待在家里轮班休息的太医也都喊道你的王府里,不惜什么珍贵药材,全都多多地往隔离点搬,将太医和药材聚在一块儿治疗。”
“京城中的百姓们也有许多没种牛痘的,不能让天花在城内扩散你明白吗?”
隆僖闻言,浑身一凛,也明白了事情的急迫性,忙抿着唇点了点头,快步转身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待隆僖离开后,康熙又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心腹太监,声音急切地吩咐道:
“梁九功,你现在去找魏珠,你们俩带着人去猫狗房,问问管事这几日是不是有一只三花猫跑丢了,若是在那里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无需回来禀报,直接把有问题的人全部逮入慎刑司!严刑拷问!”
“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听出康熙语气中的恼怒和惧怕,忙颔了颔首,一丝踌躇都不敢有,快步转身追着纯亲王的步子迈过门槛跑了出去。
留在大厅里的三个大孩子,瞧着他们汗阿玛,紧攥着拳头,像只热锅上蚂蚁一般,心焦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胤禔、胤礽和胤禛也都不禁咬着下唇,心里默默祈祷着:长生天保佑啊,天花可万万不敢在京城里扩散啊!
被胤礽揽在怀里的双胞胎,虽然听不太懂汗阿玛和哥哥们的全部对话,但他俩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如今室内紧绷的气氛,仿佛拉满的弓弦,只需握弓者微微松一松手就要见血了!
俩小奶娃也都难得乖巧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搭在太子哥哥的肩膀上,不敢再吭声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宫里的梁九功和魏珠行动迅速地召集好人手,带着乾清宫的太监们以及穿着黑衣的暗卫们,三十多人手中提着昏黄的宫灯,顶着黑乎乎的夜色,脚下生风地踩着青石板宫道往御兽苑赶去。
各宫的主位娘娘们也知道事情的危急,纷纷紧闭宫门。
偌大的紫禁城宛如变成了一座空城般,只能听到室外呼啸的寒风声。
宫外的纯亲王府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小孩子的哭闹声、大人们的悲哭声,以及浓浓的哭药汤汁味儿飘荡在房间各处里。
皇家的动静很大,一些耳目灵光的人都多多少少地知道了些内部消息。
入夜后,又有一群不起眼的乞丐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牛痘不能预防天花,皇家的小孩儿们全都出痘了,那皇帝老爷都急疯了,把太医们的头都砍了,宫里死了好多人了,啧啧,血流成河啊。”
“不是吧?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反正那牛痘很危险,千万别种,我听说那群小阿哥们就是种了痘才染病了,不信你们就等着瞧。”
“这……”
衣着邋遢的乞丐们互相对视着瞧,还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呢,就发现到宵禁的点儿了,带刀的官兵们开始在街道上巡逻了,他们忙作鸟兽散了。
……
临近戌时二刻,天色已经黑得连人影子都看不出来了。
御兽苑里,那个睡在大通铺第一位的健壮太监将自己额外需要照料的几只狗主子加班加点儿地喂饱后,就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早些回耳房里洗漱睡觉了。
晚间的空气冷飕飕的,还能感觉到一股子淡淡的潮湿感,显然明日很有可能又会下雪了。
身上的冬袍单薄,他冻得将双手互相揣在袖子里取暖,缩着脖子,用右胳膊肘推开耳房门走进屋子后,一下子就闻到了屋子里面弥漫着的难闻气味,有驱寒汤的苦味,还有一种夹杂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腐烂臭味儿,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健壮太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脸色也垮了下来,借着从门外透露进来的朦胧月光,隐隐约约瞧见了大通铺末尾处的烂被子里面有个鼓起来的包。
那是小夏子的床位。
一想到这几日小夏子因为生病,管事把他的活计全部摊开给他们同屋的人了,但是工钱仍旧没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