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就是如此,最在乎容貌,连画上的虚物也不放过,皇帝抿口酒,笑:“姐姐倾城之貌难以描绘,不一定是朕的画师不好吧。”
她莞尔一笑,伸手过来,“陛下自己看看嘛,我到不觉得画得不够美,只怕实在太美了,不像姐姐啊。”
皇帝起了好奇心,天下哪有比自己皇姐更美之人,就算是画里也不应该。
卷轴轻轻打开,一张少女清秀的脸便展露出来,眉眼似狐狸修长,但却毫无妖媚之感,兴许是脸型偏方的缘故,竟显得十分端雅。
算是个美人,但比姐姐差远了。
皇帝笑了笑,饶有兴致地:“姐姐现在心思真多,这是要给我做媒?”
“我也没办法,你一直都不在乎选妃立后之事,画像都懒得看,只好出此下册啦。”笑着给对方斟满酒,眼尾露出顽皮来,“弟弟,这位就是大理寺千金,我觉得还挺好看,与你同年,刚过十五岁。据说还有位中书令的孙女,我还没见到过,弟弟若是自己不方便,姐姐就替你瞧一眼啊。”
满脸兴奋劲,小女孩心性不改。
皇帝虽然年纪不大,到底已经亲政,对选后之事非常警觉,但一味地拖也不是办法,别人都不放心,唯有皇姐可以信任,“那就劳烦姐姐帮我去看一眼,面容倒还其次,重要的是性情好,不多事。”
昨天还说要个美人,今日就变成性情重要,茜雪笑着揶揄:“知道啦,娶妻娶贤,这个道理我懂。”
对方无奈一笑,“这是没有合心之人,才有如此多的条条框框,若是自己心里喜欢,所有都能不在乎。”
君王是个情种,历来不是好事,茜雪抿着稠酒乐,“你连见都不见,怎么知道不喜欢?弟弟真挑剔,按我说全是名门闺秀,能差到哪里去。”
酒过三巡,殿内气氛温馨,一旁的杏琳又温了壶酒,倒满了才敢怯生生地插话,“殿下,奴觉得公主说得对,天下好女子那么多,陛下一定能找到合心意的呢。”
杏琳与他们从小长大,私下里也可以说几句体己话,皇帝半靠在软枕上,随口道:“姐姐的人就是会说话。”
杏琳见状又向前几步,“陛下,赎奴婢多嘴,婚配乃终身大事,对女子尤其如此,陛下可别忘了身边人啊。”
茜雪放下酒杯,知道杏琳又在替自己操心,她早说过不嫁人,这丫头就是不信。
皇帝眼神暗了一下,复又抬起眼帘,满脸笑意,“知道啦,大概是杏琳姐姐年纪大了,有了女儿家心事,你放心,咱们自小一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奴婢看,一定给你挑个好人家。”
冷不防转到自己身上,杏琳腾地脸红不已,“哎呀,陛下说的什么话,奴婢何时要嫁人。”
一边的茜雪已经笑弯腰,像朵风中摇摆的花儿。
作者有话说:
1详细在完结文《相思殿》里,不看也不要紧,不影响剧情。
第7章 雪落长安
白日放晴,夜晚又下了雪,玉蝶飞舞,迷了人的眼。
茜雪依偎在榻边,瞧杏琳慢悠悠地往鎏金双蛾团花纹香毬里添香,在逐渐暗淡的灯火中显出一丝愁容。
对方今天多了嘴,没成事反而弄得一身臊,但她知道为了自己,心里暖融融。
站起身,从后面抱住杏琳双肩,撒娇道:“姐姐的心事我知道,但你不必担忧,等年纪再大一些,我就去三清殿里常住,修身养性不是挺好,才不想选什么驸马。你看看棠烨朝历来的宗室公主,不是和亲就是政治联姻,有什么好。”
话虽然占理,但到底终身大事不能轻易决定,杏琳晃着香毬,转过身,“公主,你以为出家就能自己做主?奴没读过书也知道,因故还俗的公主可不少啊。”
“陛下是我的亲弟弟,还能逼着我吗!”茜雪坐回榻边,单手靠在金丝枕上,哼了声,“我就不出三清殿的门,看谁能怎样!”
十七岁的公主到底还不大呢,杏琳走过来,把香毬交到对方手上,海棠香气透着金球转来转去,她拨弄着边上的花纹,语气亲昵。
“公主说得对,陛下十分宠着公主,一定不会强加给咱们任何事,可反过来想,既然如此——那陛下也必然会给公主选个德才兼备的驸马啊,不是奴多嘴,现在的姑娘们啊,眼睛尖着呐,但凡有好的世家公子早被选完了,公主要是不吭声,到时候陛下想选一位人中龙凤也不行了。奴不是非要公主嫁人,但这是条保安稳的路子,与其有一天被别人左右,不如趁着得势,咱们先做打算。”
一下说了这么多,气息都微乱,可见真着急,她素来知道杏琳为此操心,但没想到如此急切,忍不住好奇。
“姐姐说的被别人左右——我不明白。”
“公主,你真不明白?”说罢将床边的金丝帷幔拉好,两人蜷在床边,小声道:“公主,也许是奴多虑,不过我长你几岁,有话直说啦,殷太后心宅仁厚,早就不问世事,陛下如今宠公主,咱们还可以依靠,在宫中自由自在地活,可——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要选后,后宫就要有女主人,未必还容得下公主。”
言之凿凿,思虑周全至此,茜雪吃惊不小,“姐姐,我又不是后妃,皇后没理由看不惯我吧。”
杏琳摇头,公主长在富贵里,万事随心,当然不晓得其中利害关系,叹口气,“公主,后宫历来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是谁,下到宫女,上到宠妃都不例外,公主也一样,你想想,为何公主们出嫁后都在宫外开府,怎么没有入赘进来的呢。”
她沉下眸子,后宫里的事真说不准,如此看来还不如提早出家,可她还有惦念之事,放不下的人,终究舍不得现在出宫。
瞧见对方开始沉思,杏琳赶紧借势道:“我一心为了殿下,知道公主不喜欢参与宫中是非,所以才想办法帮你脱身,如果留在这里,就要结交权贵,即使咱们想明哲保身也不行,你看——今天下午大理寺千金的画像不就送来了,谁知道后面枢密院会有什么动静呢,两边公主总要压一方,是不是?”
如果选定驸马,在宫外生活,起码可以做个富贵闲人,也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茜雪明白。
“知道了,我有分寸。”她笑着拉杏琳躺到边上,眼睛里都是柔情,“天下除了母亲和皇弟,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容我再想想。”
杏琳点头,“公主早做决断,一旦下定决心必要与太后讲明,让皇帝当回事,后面还有好多地方需留意,只是合适的人选挑也要挑一阵子啊。”
“好姐姐,真想看看你的七窍玲珑心,要是生成个男人,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难不成要做个宰相!”
她边说边笑,指尖绕着对方的发梢玩,杏琳散了发髻,也害羞得很,“公主就会取笑我,哪天公主登基,我就做宰相。”
这是僭越的话,说完之后又警觉地看向帷幔外,生怕人听见。
对面的茜雪却不以为然。
她既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也不害怕流言蜚语,难不成无凭无据,一句话就能致罪,自己可有先皇遗诏。
承香殿暗了烛火,侍女按班轮值,一切又都沉入静寂。
宣政殿里依旧灯火通明,皇帝看着奏折直到深夜,旁边的李琅钰都忍不住打哈欠。
棠烨朝自开国以来,边境一直不太平,异族屡屡侵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来到冬季,草原衰败,河流结冰,更引得这帮人来中原掠夺财物,让皇帝心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