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莺娇 第50节(1 / 2)

晚莺娇 春潭砚 2684 字 6个月前

承香殿外的假山后,一片几乎凋落的玉兰花树下, 棠檀桓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 他瞧见苏泽兰送公主回来,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忍不住怒火中烧。

    其实他是明摆着找不痛快,明日大军开拔,又是皇姐生辰, 人家今夜肯定要生离死别一番,自己非要来现眼,气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棠烨攻打支越国,并非一时兴起, 原先也有这个计划,但如今提出来确实太早, 他很清楚那是自己等不了,一定要把苏泽兰弄走,最好永远别回来。

    找人暗地里杀了他,实在太容易, 刀剑无情, 根本没人能发现异样, 密诏已经给了西南节度使裴苏烈,就等着对方的好消息。

    到时皇姐会如何,伤心欲绝肯定少不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她总会挺过去的,再说还有他陪着她,一切又都回到过去模样,姐弟两个在这个偌大宫闱里相依为命,不是很好吗!

    他会励精图治,做一个好帝王,将大权重新掌握在手中,那个时候如果姐姐愿意,可以立刻恢复齐王女儿的身份,封为郡主,他们不同父,不同母,堂兄妹而已,不算多大的阻碍。

    只要没有苏泽兰,一切忽地又光明起来,他太清楚自己的心,绝对不会放手十七公主,三岁时母后死于非命,随后父皇撒手人寰,留下个风雨飘摇江山与四分五裂的朝堂,人生中唯一的温暖与明媚就是皇姐,谁也不能夺走。

    苏泽兰算什么东西,来历都不明,妄想得到十七公主,只要生了这个想法就该死!

    皇帝的脸色阴云密布,目光在微弱烛火中灼灼燃烧,跟在后面的李琅钰不敢吭声,只得小心地躬着身子,一站就到了后半夜,寒露之前雾气弥漫,一阵风吹来,冷得刺骨,李公公实在受不住,壮着胆子开口:“陛下,小心冻着,若是不想回宫,老奴去拿裘衣来。”

    声音打着颤飘入耳际,棠檀桓才如大梦初醒,嗯了声,“回去吧。”

    他本来不想走,就这样守在姐姐宫门前,也好像陪着姐姐一般,等到明日清晨,他就做第一个恭贺她生辰之人,若是如此,姐姐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上次在紫宸殿,他那样冒犯她,不知道会不会恨自己。

    可是今日大军出发,身为帝王不可缺席,何况这次行军带走了苏泽兰,姐姐恐怕根本无心过生日,寻思到这一层又开始怒火攻心,都是那个苏泽兰,真不该活。

    他是高高在上,天生贵胄的帝王,去掉一个心机叵测的权臣有何不可,大不了留对方一个全尸,风光厚葬皇陵侧,就算是安慰姐姐。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不介意他安葬在自己陵寝边,等到百年之后再重逢吧。

    皇帝大半夜回到寝宫,没一会儿天就蒙蒙亮,有人睡得晚,就有人醒得早,城南大将军府,花子燕刚起身,夫人已经端了洗脸水过来,两人夫妻多年,都晓得对方的习惯。

    将军出征前必要早起,喝上点小酒,夫人便会亲自下厨准备,不让别人插手。

    “将军,不知为何,这次攻打支越国总让人心里不安稳。”夫人将水盆放下,叹口气,“将军千万小心。”

    花子燕穿好衣服,笑道:“夫人是个爽利性子,怎么优柔起来。”

    对方摇摇头,过来替夫君理着衣襟,“这次与往常不一样,发兵突然又没有过得去的理由,何必呢。”

    “天子有天子的考量,身为臣子不要多事。”花子燕温柔地伸出手,搂了下眼前人,他们自小相识,彼此知根知底,感情极好,轻声说:“为夫不在的日子,屏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夫人娇羞地笑了笑,“花大哥保重自己,尤其是手上的伤才好,千万别逞强。”

    夫妻两个正说话,忽听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相视一笑,都晓得来人是谁。

    枢密院主使大人,段殊竹。

    花夫人出门去备菜,先温了一壶酒来,段殊竹已在屋子里坐下,笑道:“打扰了。”

    “主使如此客气,别吓着小女子。”将酒给二位倒好,又问:“冷瑶呢,不来吗?”

    段殊竹抿口酒,“她一会儿还要起来念经,多睡会儿吧。”

    花子燕在边上笑出声,“没见过你这样疼老婆的人,没出息。”又瞧夫人瞪了自己一眼,立即不吭声,垂眸喝酒。

    等到对方出了门,方长出一口气,段殊竹乐得欢,“大将军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

    花子燕摆摆手,赶紧换话题,“说正事,你来恐怕不是大早上睡醒了,找我喝酒吧。”

    段殊竹佯装伤心,语重心长,“花子燕啊花子燕,我与你自小一处,大战在即,难道不来送你一程。”

    “少来,还敢提小时候的事,你逃课,我受罚,你淘气,我被告状,遇见你啊,也是我此生之福了。”

    对面人眉眼弯弯,“好说,好说。”

    没多大会儿,花夫人端来酒菜,知道两人有话,摆好便走开 ,段殊竹复开口道:“这次出去要多留意身边人,支越那里反而不用担心,毕竟天寒地冻,天时地利都对咱们有益。”

    “身边人?”花子燕将酒饮尽,半开玩笑,“不会是你那个闹心的弟弟吧!”

    “他——”对方挑一下眉,“自己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花子燕不再接话,段殊竹心思本就难猜,尤其是牵扯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也不清楚在对方心目中,苏泽兰到底有没有位置。

    “殊竹,其实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再纠结于此。”花子燕瞧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淡淡道:“毕竟是亲兄弟!”

    “亲兄弟,我和庡?他哪里像——”

    “那是你没仔细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就觉得挺像。”余光瞧对面人没吱声,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你们两个啊——都长得像段夫人。”

    段殊竹轻蔑地笑,酒杯在手心转了转,“这可是疯话,我与他一点也不连相。”

    花大将军直摇头,显然不想认输,“段夫人美貌倾城,我虽然那会儿小也记得清楚,尤其是眉眼之间,若凤若桃,天下无双,你是瑞凤眼,苏泽兰刚好生了桃花眼,正各自取了夫人一半,可不是像吗?”

    “花大将军做武将可惜了,巧舌如簧不如与我回枢密院。”

    段殊竹边说边起身,随意在屋内踱步,目光落到墙上挂的一把威风凛凛陌刀上,在半明半暗晨光中生出一股煞气,刀削上的锻金寒光凌冽,让人不自觉屏气凝神。

    他出神地望着,完全没听清身后人还在啰嗦,“行啊,我也想去枢密院养老,等这次回来,劳烦主使给在下挑个好地方,只要不用净——”猛地噎住声,把净身两个字和着酒压下去,真是喝多了口无遮拦,抬眼瞧对方,幸亏段殊竹没反应,被那把陌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身形如松,临涯而立,初生的秋阳带着露水寒气,淡淡白色薄光落在他身上,紫色圆袍泛起清辉,平白无故给人一种凄艳感。

    花子燕放下酒杯,瞧对面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刀鞘,依旧沉默不语。

    眼前是名副其实的金陵节度使公子,当年段将军统领西南六部,驰骋沙场,生出的儿子又怎会差。

    可惜段殊竹却阴差阳错做了宦官,段家人死的死,卖的卖,如今也没几个活人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