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第40节(2 / 2)

    其实也不完全是忘了,沈丽姝主要是觉得他们家只是个小摊子,取名显得太郑重了,加上她是个取名废,就想着等开了店再好好取一个名字,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偷懒的功夫,热心肠的汴京人民就帮他们想好了名字,且一不小心就叫开了。

    小郎君烤肉这么,朗朗上口、通俗易懂,传播度广到连外地游客都有耳闻了,她往后再想什么“好吃的烤肉”“沈家烤肉”,肯定都比不上“小郎君”的国民认可度。

    沈丽姝对此表示痛心疾首,往后“小郎君”这个招牌风靡京城,让人们知道它的大股东大老板竟然是个小娘子,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眼下,沈丽姝甚至不能尽情哀叹痛失冠名权的悲伤,眼看着游客已经露出仿佛被诈骗的怀疑眼神,她立刻调整回营业状态,解释道,“是的,这位员外老爷,我们家是正宗的‘小郎君烤肉’,您大概刚来京城不知道其中缘由,容我跟您细细道来,这名儿呢,其实是热心善良的老主顾们给取的,也托大家伙的福,最初是我们兄妹一行来这夜市摆摊,人小力薄,反而多得了几分关照,渐渐在此处打出些名堂,哪怕后来出现了许多和我们一样的烤串摊,老主顾们也最爱关照我们家,客人您也瞧见了,整个夜市,我们家是最热闹的。至于叫小郎君,也是大家伙怜惜我们年少懵懂,才如此亲昵称之,若是叫小娘子烤肉,显得多了两分轻浮,反倒不美了。”

    她这一番解释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立马打消了外地游客的疑虑。

    只不过姝娘心里的苦,只有姝娘自己知道。道理她都懂,但依然很想抗议,哪怕叫兄妹烤肉呢,她也在招牌中拥有了存在感不是?

    如今倒好,七八九个人的电影,她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另一方面,需要向客人解释如此一大串来证明他们是正主,其中也有沈丽姝自己造的孽。

    因为她和小伙伴们的成功经验,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个财富密码,于是就这几个月时间,城里的小童工可谓是如雨后春笋,就连沈丽姝他们那条巷子,也有被原就在摆摊或做小生意的父母或亲戚带出去当童工的小朋友。

    效果据说也都还行,小朋友们只要打扮干净得体,嘴巴甜会微笑,多少能骗来几个爱心泛滥的大人。

    然而不小心推动童工经济的沈丽姝遭到反噬了,州桥夜市如今放眼望去,几乎每三五家摊子就有小朋友在那当导购,卷得让资本家都打呼内行!这就导致沈丽姝需要从多角度来力证他们家是“小郎君烤肉”。

    若放在以前,这附近只有他们一群小朋友,她只要一指自己和小伙伴,游客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随着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增多,几乎每来一波,沈丽姝就要如此同他们解释一遍,两天下来,说得她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当然她的努力付出也得到了回报。

    这些能够拖家带口进京跨年的都不是普通人,人家说不定还要顺便视察产业、走亲会友,总之就是不差钱。有人夸沈丽姝说话好听又是个人才,有人觉得他们的摊子颇有新意,几乎都在点了一堆烤串后,不耐烦听报价,直接递来一二两碎银表示不用找了。

    沈丽姝于是就真香了,几乎是连夜请她娘定制了一个简单招子,接待外地游客的第三天,“小郎君烤肉”这个名字就挂在了他们烧烤摊上头,招子迎风招展,外地游客远远就能瞧见,再也不怕迷路了呢。

    从这天起,他们的烧烤摊有了个人尽皆知的大名。

    雷打不动进城送食材的徐二舅,便喜气洋洋向外甥女报喜,“姝娘,你们这名字起的真好,一听就能记住,关键是名气大,都传到咱们镇上去了,就这两天,还有乡亲主动向进京途中在镇上歇脚的客商推荐,叫他们进了京一定不要错过州桥夜市上的最有名的‘小郎君烤肉’。”

    他儿子徐力虽然也跟大家一样面露欢喜,不过吐槽亲爹却也是首当其冲、毫不嘴软,“爹是不是忘记了,后日我们就要去大相国寺摆摊,去州桥夜市吃不上烤肉了,回去可要提醒乡亲们啊!”

    徐二舅当然没忘,他只是没想到州桥夜市的生意都如此好了,孩子们仍不改其志,竟还是要去大相国寺摆摊。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姝娘的主意,其他人包括沈老四,都只有言听计从的份,所以他立刻转头去问大外甥女。

    沈丽姝:“我也不是不满足现状,只是二舅有没有想过,大相国寺庙会一开,几乎全城百姓和外地游客都聚集于此,我们若还留在州桥夜市,一晚上能卖多少烤串?”

    现在生意这么好,能不折腾她也不想折腾,毕竟大家的生产力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大相国寺的客流量是夜市的几倍,他们也无法提高太多销量。

    当然了,去大相国寺也不是全无好处,那里头从早到晚都一样热闹,他们可以上午抓紧时间备货,然后早早吃完午饭去摆摊,大概七八点就能收摊回家,这样就不用日夜颠倒了。

    这么想着,沈丽姝又提前给徐二舅打招呼,“后日可能要辛苦二舅,最好提前一两个时辰送肉来,我们希望能赶在午时前出摊,这样早些卖完,说不定还能逛一逛大相国寺。”

    小伙伴们闻言兴奋的互相击掌庆贺。

    这个事情姝娘早两天就通过气了,好不容易进城,整天忙得喘不过气也就罢了,庙会这样一年一度的盛会,又是过年期间,姝娘不希望他们全部错过,最好摆摊和游玩两不误。

    且为了让他们好好玩耍,犒劳一下这段时日的辛苦,姝娘说原定每月固定一发的工钱和奖金,这次就破例一次提前发,明儿晚上,也就是去大相国寺的前一天,他们提前一个时辰收摊回家,核算这十来日的工钱和奖金。

    等工钱和奖金发下,他们的腰包可就彻底鼓起来了,趁着庙会上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他们可以给自己和家人长辈都买些东西。

    姝娘说,汴京和其他地方不同,城里人最会玩,越是逢年过节他们越不会待在家里团圆喜乐,非得携家带口出门吃喝玩乐才过瘾,所以他们过年反而越没法回家,到时候提前买些礼物,托徐二舅带回去,也能让在家牵肠挂肚的父母长辈安心些。

    对于小伙伴们来说,可以抽空参加庙会固然激动,不过跟提前发工资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

    这其中哪怕是从没上过学的沈大路他们,也都牢牢记得自己这十几天收到的每一笔打赏金额,奖金是十中之一,工钱每天固定不变,粗略算下来,奖金最少的人,所有收入加起来也不会低于一贯钱,最多的比如沈大路,三四贯都有了。

    饶是他们近来每日的营业额都有二三十贯,几乎是数钱数到麻木,却也不会因此便瞧不上自己赚的那三瓜两枣。

    恰恰相反,所有人仍旧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怀欢喜和感恩,那二三十贯,大都是属于为此劳心劳力的姝娘,和把舍得把大半积蓄投给姝娘、全心全意支持她的徐家兄弟们的,他们可以羡慕,却不会嫉妒,凭自己双手劳动赚到的钱才最香。

    自打沈丽姝宣布要在庙会之前发工资的好消息,小伙伴们就变得格外跳脱,她提到任何与庙会有关的话题,他们都要好一阵欢呼雀跃。

    她看着倒也纯朴可爱,便没说什么,便专心等待徐二舅的回应。

    徐二舅的主意力却还在上一个话题,“大相国寺庙会竟如此夸张吗,那你们周围那些摊主,是不是也都改去庙会上做生意?”

    沈丽姝好笑道,“周围的摊主可不会说对同行实话,他们这些天都在信誓旦旦说不去大相国寺,就守着夜市,不过我觉得二舅可以去瞧瞧,后日一早,他们指定涌去大相国寺了。”

    徐二舅无奈点头:“诶,好吧,后日城门一开我就进来,保管不耽误你们出摊的时辰。”

    “那就辛苦二舅了。”

    “说什么胡话,二舅这工作又轻松又赚钱,你都不知道如今镇上多少人羡慕我,就连你们大头叔,都说想跟我换一换呢。”

    沈丽姝笑道,“大头叔那是在打趣二舅呢,我记得您上回说过,他最近去朱砂镇陈叔叔他们那边帮忙了,忙得连说好的进城捧场都抽不出空,怕也没少赚呢。”

    “那可不,你们大头叔最近走路都带风,不过他也说是托姝娘你的福,光是咱们这摊子,每日都要上百斤木炭了,还带动城里这么多人跟着做烧烤,连带着大头他舅子家的木炭也格外紧俏,陈家眼瞧着忙不过来,就把大头也喊去帮忙了。”

    沈丽姝觉得,陈家兄弟忙不过来只是明面上的借口。要知道古代宗族观念极强,陈家虽是后面发家才搬到镇上定居,可也不是什么外来人,他们原先就世代生活在朱砂镇下头某个村子,一大堆宗亲,以当前的三观来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烧制木炭这种技术活,同姓的亲戚总比异性的妹夫来得靠谱。

    陈家发达了,可以给妹夫财物或者其他方面的好处,拉个“外人”跟他们一块发财,似乎有些耐人寻味,不是谁都跟她老爹一样开明,至少那次短暂的接触,她没从陈家兄弟身上看到这种特质。

    所以她琢磨了一下,认为陈家兄弟此举也有一点点向她示好的意味,她这单生意算是大头叔叔介绍给陈家的,而他们如今每日高达近百斤的木炭消耗量,说一句是陈家的大客户也不为过吧,陈家在意识到他们的重要性后,第一时间把中间人拉入他们的团队,已经表现得颇为明显了。

    不过沈丽姝不是很在意动机,她更看重结果,大头叔叔加入陈家的生意,她觉得安心很多,不只是因为二舅和大头叔的关系,这个年代,好朋友之间可能互相捅刀,亲戚之间至少要扯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