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进了卧房,正要睡觉,见到床板露出一角信纸,有点奇怪,顺手看了一眼。”曹延轩打个哈欠,“不是有意为之。”
这样吗?纪慕云仔细回忆,自己出去急了,没关好暗格?“那,您日后不可再如此。”
“那,你也不可再说什么,回家去的话。”曹延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埋怨和不满,“你这人,就舍得我,舍得昱哥儿?”
纪慕云心里甜蜜,“还不是您先欺负我的。”
他掀开被子,从侧面钻到她被子里,“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说,我对你还不好吗?”说着,他用力挠她腋下,纪慕云尖叫着算成一团,连声求饶。
黑暗之中,曹延轩能嗅到她秀发间的香气,借着些许光线,右手伸进她的寝衣....
纪慕云低低说句什么,很快说不出话了。
屋里再次安静的时候,她周身骨头都酥了,懒得再折腾,蜷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话。
“云娘。”曹延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她脊背,听起来并无睡意,“你姨丈,有能力有风骨,可~既被先帝贬斥,边没那么好翻身了。”
这是很委婉的话。
纪慕云的睡意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到九霄云外,“妾身知道。”
她低声说,“先太子一心效仿先帝,行事以先帝为章法,不会扫先帝的兴,即便,即便日后登了大宝,也不会赦免姨丈的。”
曹延轩暗自点头。
“如今,虽然换成六王爷,日后,更可能,,,,姨丈的事情,是没什么谱的,更没人打包票。”她望着黑黝黝的账顶,泪水不知不觉落到枕巾,“我,我在信里和姨母说春暖花开,其实什么把握都没有,姨母心里也明白,反过来安慰我。七爷,这世上有个盼头,总比没有好,要不然,日子这么长,可怎么过?”
曹延轩没吭声,张开胳膊把伤心的她紧紧搂在怀里。“乖,有我呢。”
她的泪水抹在对方肩膀,话语含糊不清:“七爷,其实....其实妾身心里也是怕的。”
曹延轩柔声说:“以后,就说你我便可。”又问“告诉我,怕什么?”
答案有些出乎他意料,“七爷,您对我,向来是信得过的,家里的事,外面的事,连,连京城的事都告诉我了。可我~对您,一直有所隐瞒。我怕,怕您~怕您失望,就此和我生分了。”
曹延轩屏住呼吸,之后轻轻亲吻她鼻尖,缠绵而温柔。
她只来得及问一句“那,您会吗?”,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开心~这个年算是过完了....没盼头了....
? 第88章
康庆元年, 三月初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蜀地成都到京城,足足两千公里,平时要走两个月, 五王爷只用了三十一天。
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 五王爷风尘仆仆的在京城西门外下马, 把缰绳抛给随从,抬头看一看着这座屹立千年的四九城。
一队全副盔甲的护卫早早等在这里, 远处尘土飞扬, 挡住了弓箭手的行踪。
“传陛下旨意。”一位威风凛凛的武将双手托起一道黄绫,干巴巴地念“着, 五王爷即刻入京, 吊唁先皇, 可带一百人马。”
五王爷一瞧,是熟人, 昔日六弟、今日新皇的小舅子,皇后弟弟, 京中新贵,刘璋。“臣, 领旨谢恩。”
刘璋听到“臣”这个字,绷紧的脸庞就微微松块一丝, 像往常官面相遇一样, 给五王爷行礼:“刘璋见过王爷。”
老六还是给自己面子的。这个想法从五王爷心底涌起,立刻提醒自己:世上再没有老六,有的是新皇, 康庆皇帝。
他便不耽搁, “请带路吧。”又把马僵抛给随从, 大声说:“小路大飞跟着我就行,其余的人,原地歇息。”
竟是只带两个人,就进了京城。
再次见到阳光落在紫禁城红墙金瓦之上,映出晚霞似的颜色,瑰丽地令五王爷久久移不开目光。五王爷从未如此觉得,这座自己出生、成长的宫殿是如此陌生。
片刻之后见到新皇,五王爷毫不迟疑地当众跪倒,泥首于地:“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定了尊卑贵贱,高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大概是他的坦诚、乖顺和示弱打动了新皇,康庆皇帝扑下宝座,一把挽住五王爷,叫了声“五哥!”
五王爷望着酷似自己和先皇的面孔,热泪在满脸灰尘间冲出两条小何,哽咽道“六弟!”
兄弟君臣二人四手互握,都落了泪。
一个心想,五哥如此乖觉,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必与五哥刀兵相见,就此和五哥兄弟情深,给其他兄弟立一个榜样--千百年后,人们也不会称自己为“暴君”了。
另一个心想,自己如此恭顺,见了许太后再痛哭一场,主动提出“调回京城”,自此韬光养晦,对六弟,不,对新帝言听计从,运气好的话,大概可以保住一家人的性命了。
并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如此和睦温馨。
千里之外的珍姐儿就正对庶妹横挑鼻子竖挑眼。
“母亲在的时候,平日再忙再累,身子骨再不济,也把教导你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提起母亲,珍姐儿板着脸,半点笑容都没有,“如今母亲不在,我也出了门子,你可倒好,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活得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姐妹两个刚刚用过午饭。宝哥儿本该也在的,赶上今日东府禧哥儿生辰,兄弟姐妹们齐聚禧哥儿的院子,宝哥儿代表西府小一辈,给堂兄祝贺去了。曹延轩一早出了门,昱哥儿便留在双翠阁,只有媛姐儿,陪着姐姐在屋里养胎。
端坐在绣墩上的媛姐儿露出迷惑的神情,“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不明白。”
回娘家当天,珍姐儿说“不舒服”,令父亲忧心一场;到了晚间,不知怎么的,真的有些肚子疼,把珍姐儿和程妈妈吓坏了,只好真的养起胎来。
好在她年轻,底子好,范大夫的汤药确实有效,安安稳稳怀满四个月。昨日范大夫来把脉,说她“脉象稳健”,曹延轩甚是欢喜,珍姐儿自己也放了心。
今日媛姐儿和平时一样一大早就过来了,见珍姐儿依然不搭理自己,只和仆妇说话,便自顾自拿出带来的针线,埋头做起来。
还敢辩解,眼里没有长幼尊卑!珍姐儿无名火起,冷笑道:“听说,妹妹如今出息了,还在孝期里头,不好好抄经书、供菩萨,日日跟个姨娘混在一处!也不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