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兵马,偌大封地,难不成真交给一个十三岁小儿?
有人便道:“父死子继,世子自幼被陛下亲自教养,更是陛下亲外甥,焉能信不过?”
信不信得过另说,燕王薨逝,如此关头,陛下还能寻什么借口再将世子继续扣下?
诸君皆眼红朔北这块肥肉,只是这杯羹却不是那么好分下。
有人笑着揶揄:“什么世子?如今该改口称为燕王了。真是好命,还未及冠,便名闻天下,如今更是麾下万军!”
果不其然,众人猜测不错,陛下隔日便下旨,命燕王世子回封地接任燕王之位。
.
燕王世子离京那日,正直初秋,天空澄净,万里无云。
本该是风景极好之季,河间郡却因内乱,民不聊生山匪横行。
四处可见的流民,颇有蝗虫遮云蔽日之姿,叫这处秋意染上了无寂萧瑟,黑云欲坠。
两匹高健的马在夜幕暗下前的黄昏,飞驰抵至客栈。马儿鼻中打出响啼,双蹄扬起落下间,尘埃阵阵,马上人翻身而下。
少年抹额素白,一头黑直的长发仅白绢裹着,自肩上垂落,垂至腰侧。
扰人的秋风袭动,拂起他的乌发,一袭孝衣,玉洁松贞,举止冷峻。
“店家,来两盏清茶,不要荤的,其余的有什么菜都上来,再准备最好的上房,床褥皆换上新的,速度快些。”
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想起,是少年身后的亲卫。
亲卫名唤奉清,单手从不离剑柄,他一双锐利的眼眸早早巡睃完这座客栈,伸手拆下沾满了风尘的面罩,赶在少主身前朝着客栈里的店主安排下去。
店家一见这二人,尤其是那位一身孤白,天人之姿的少年,便知晓是来了贵客。
“楼下风尘大,两位客官随我上座。”店家连忙赔笑,一连吩咐店小二去厨房传菜,自己领着两位贵客转上二楼包厢。
少年步履从容登上二楼,临窗而座,只听外间楼下喧闹的厉害。
店主连忙赔笑说:“二位客官勿怪,此间不远便有施粥处,这些流民都聚此处等着施粥。”
言语中皆是数不清的鄙夷无奈。
说起外间流民,更是一瞧这对主仆便知是一群不差钱的贵主。
纷纷企图赶来这处客栈,朝着少年郎君讨要吃的。
“贵人行行好,我孩子都快饿死了......”
“官人,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不待店主开口,便有几个小二挥舞着后厨拿来的棒槌镰刀将人往外处驱赶。
“滚一边儿去!也不看看是什么人,也敢朝着贵人讨要!想活命的快些滚一边儿去!”
赤乌西坠暮色渐晚中,少年眉眼低垂,眸光浅落窗底,落在那处簇拥着许多人的墙角。
一群半大的小子在欺负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儿,想抢那小儿紧紧捏在手里的饼。
小儿约莫只三四岁大,浑身脏兮兮的辨不清眉眼,被人推搡的跌倒在地上,怀中护的紧紧的饼也被抢了过去。
少年淡漠看了会儿,眸光泛起了一丝悲悯。
他道:“奉清,你下去。”
侍从奉清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古道热肠,憎恶世俗,见这恃强凌弱的一幕本就心中不忿,又得了主子发话,自然不再耽搁,当即凶神恶煞地朝着楼下厉声呵斥。
他奔下去带着厌恶,一脚一个将那群半大小子踢远。
“一个个的抢一个小儿的东西,真是不知廉耻!”
有人不甘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身边几个,打算给奉清一点教训。
奉清冷笑一声,只将手移到了腰间刀柄之上,已经是动了些杀心。
这年头人命不值呓桦钱,更何况是一群流民,惹怒了他,不过溅些血罢了。
杀便杀了。
流民到底有几分眼色,能佩戴刀枪的,都是些不当玩的,且这位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见奉清缓缓拔出刀来,那刀身泛着寒光,一看就并非俗物,顿时一群人鸟兽聚散。
奉清见此也不再去追,收回刀,去瞧那分外可怜的小孩儿。
小孩儿正懵懵懂懂的从地上抬头,她并不知是眼前这个大哥哥帮了自己,只以为他是来同自己抢饼的。
她慢吞吞去捡起地上混着沙土灰尘的饼,唯恐慢了一步又被旁人给抢了去。
“脏了,不可再吃了。”
奉清上前两步一脚将饼踢的更远,顿时那块饼被其他流民哄抢了去,又引发了一次哄乱。
他本是好意,不想竟惹得那饿了许久的小孩儿眼里泛起了泪珠。
她乌亮的瞳仁盯着那块被人哄抢走的饼,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咕叫,小孩儿体会久了那等吃不饱饭,总总饿肚子的滋味,顿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嗓音稚嫩糯软,像是一只溺水的猫儿。
她哭的好不可怜,灰扑扑的脸颊两道泪水痕迹,拿着小脏手擦啊擦,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脏,怎么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