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抬头,果真见到那个胖头大眼睛鸟儿。
不过如今她不会再央求着兄长替自己抓了,她知晓鸟儿跟人一样,要有自由,该要飞在天上,不能关在笼子里。
“遭欺负了?”兄长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平稳而又温和,仿佛这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不过是睡着了又起来了而已。
珑月琼鼻被夜风染红了几分,眼眶也因先前的落泪变得红粉一片,被夜风染的微湿的乌鬓,像是一只柔软的猫头鹰。
昌宁郡主嗤笑说她生母不详,说她与燕王嫡庶有别,她不该唤燕王为阿兄。
珑月着实不明白什么叫嫡庶有别。
只因为在自小生长的王府里,她与二哥哥,大姐姐都是庶出。
嫡出的只有阿兄一位。
纵然听长汲说起过阿兄身份如何尊贵,可小孩儿与阿兄朝夕相处,甚至同吃同睡的,如何会察觉的到呢?
与她而言,她有无数金线银线宝石珍珠镶嵌的华丽衣裙,阿兄却只穿着简朴,春夏秋冬皆是素净衣裳。
郗珣膳食更为简朴。
反倒是珑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仍需满府人便着花样哄着。她花费的银钱不知比嫡出的兄长多出多少倍。
她听院子里嬷嬷说,养她长大的银两,足够重新盖上几座燕王府。
以至于‘尊贵’这个词,珑月一直觉得自己是比阿兄尊贵的。
且她幼时就问过阿兄,何为嫡出?何为庶出?
阿兄说,正妻之子女是为嫡出,其余偏房所出为庶出。
皆为父所出,母不同罢了。
阿兄说,生养者才是母亲。
是以,年幼的小孩儿从不随着阿兄管长公主叫母亲。
直到今日珑月才知,原来嫡庶之别在外人看来竟是天壤之别,她与阿兄是至亲兄妹,却也有着天然的地位差别,不过如今叫她难过的不是这个——
珑月仰头看着她的兄长,却只能看见兄长精致的下颔,她闷闷地问他,“我的阿母呢?为何我从没见过她?”
阿兄有母亲,长姐有母亲,就连二哥也有母亲,他们的母亲对他们都可好了,可只有她没有。
郗珣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轻抚着怀里小姑娘柔软的发。
她今日受了惊吓,远没往日的精气神。
往日二人如此久未见,这个调皮的孩子必定是要絮絮叨叨说上许久的,哪会如这日这般安静,又低沉。
缩在他怀里,被夜风吹的瑟瑟发抖,无助的问着这个叫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郗珣想了想,最终没有告诉她,她是被自己捡到的这个实情。
他只道:“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
小姑娘还是太小了。
“每次问你,你总这般糊弄我。”甚至连珑月都时常质疑起来,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见不得人?
郗珣听了无动于衷:“等你同兄长如今这般大,兄长便会告诉你。”
这般一说,珑月忽的想起小时候。
自己不喜欢吃饭时,兄长便吓唬她,不吃饭会长不高,只有吃多了才回长高。
“珑月要是努力吃饭,能长多高?”
“珑月想长多高?”
“珑月想长得比阿兄高。”
少年笑说:“那你就要顿顿吃三碗饭。”
珑月再不挑食,顿顿都吃三碗饭,可她很久后才发现兄长骗了她。
饶是她如何努力,也不会长得比兄长高。
六岁时,她长到兄长腰间,十一岁时,她长到兄长胸前。
十四岁时,她兴高采烈的发现她已经快长到兄长的肩头,为此她无数个夜晚祈祷老天让她再长高一些,她就能超过兄长。
结果如今她十五岁了,珑月悲催的发现,她身高几乎不再有变化了。
她仍没有超过兄长,她奋力站直,奋力的跳起来,也只勉强到他肩头一寸。
兄长永远像是一座挺拔的大山,将她罩在身下。
珑月动了动身子,忽的察觉到浑身的疼痛。
原本见到兄长回来只觉得满心欢喜,可如今欣喜逐渐冷静下去,迟钝的痛觉才涌现上来。
她后背与腿间方才跳下马时的摔伤和被枝丫的蹭伤,如今只觉得四处火辣辣的胀疼了起来。
郗珣一惯敏锐,且又是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见她如此自然知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