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说她一点都不想见父母,阿兄仍说不让她姓郗,让她搬出府邸送她走。
离了阿兄去人生地不熟的府邸,叫珑月早生出了偷回朔州的打算。
去朔州太远,凭她根本不可能一人平安到达,珑月打算出了京就去寻离京城不远的长姐。
她也好久没见过长姐了,听闻长姐都给她生外甥了,珑月还特意将自己小时候玩的值钱的玩具带着,打算全送给外甥玩。
珑月还想偷偷带走糖果儿,奈何要是带它走,只会更快被人发现,只怕奉清都不准她出府。
珑月苦恼了许久,最终只能独自一人揣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出发,等日后再想法子将婢女和糖果儿接过来陪着她。
她本来打算买下一匹马儿来赶路的。
可无奈她早上没有吃饭就跑了出来,走到街边食肆,闻着大街小巷食肆店肆的叫卖吆喝,珑月不争气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卖炉夹饼,卖炉夹饼喽!不好吃不要银两!”
“新鲜出炉的箸头春,过门香!您想吃什么肉都有!给您炸熟喽!”
满街各种羊肉、鱼肉、角子扁食的鲜香。
珑月心道,她今日偷跑出来的早,眼看时辰还早,肚子也饿了,那干脆吃完了再出发吧。
珑月寻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角落里的面肆。
店主是一对瞧着约莫三十余岁,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夫妇。
珑月将自己嘴馋许久的那热脍鲜笋汤面点了一大碗。
面肆娘子叫她男人擀面的功夫,一面翻滚着热锅,一面笑着问她:“姑娘您这菜点的别致,我们家虽有这道面,往日里啊旁人总将笋配着饭,混去面汤里倒是罕见。您可吃得了虾仁干儿?葱姜花生油?”
珑月饿的直点头,她说:“我不吃葱,其它的都可以。”
许是珑月近来食欲不振,一时换了府外的面条,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拿着鸡汤筒骨与火腿吊出来的老汤底,奶白奶白的色儿,再用鲜笋切片混入猪肉、鹌鹑肉、香菇丁炒熟激发鲜笋香菇的香味。
拿着上京人吃什么都离不开的豉油与香豆酱加入调味,这面料便是炒制好了。
那食肆老板擀面擀了十余载,手艺只怕是王府的大厨也赶不上,他擀出来的面条香弹劲道,每一口下去都能咀嚼出新麦的香气弹牙来。
那娘子与她笑道:“姑娘赶巧,这面是我母亲种的麦子,昨日才打出来的新面,如今吃新鲜过两日只怕又是就没这股子味儿了。”
珑月嚼起面条来,她吃饭喜欢往上加几勺这几年才兴起的红通通的油辣子,将两腮塞得满满的,一张小脸被辣的粉红粉红的,不停的张唇吸着凉气,像一只粉皮小猪般。
她这般好食欲的模样,也引来过往行人注意,倒是无意间替食肆拉了几位客人。
见有小姑娘吃的如此欢快,带来了好生意,那食肆的夫妻心中十分欣喜,怕她辣着,又连忙给她送来了一碗汤角子。
店主夫妻二人有个跟在店里的小儿,约莫七八岁大,已经十分懂事的会帮着家里人收拾起客人用完的碗筷。
小孩儿端着汤角子放到她案边,懂事地给她介绍:“这碗汤角子是我娘送您吃的,你吃不要钱,好吃再给您盛一碗。”
珑月当即感动不已,谢过接下,自从出了朔州,她再也没见过如此好客的店主了。
她喝下一勺那汤角子里的热汤,鲜美的眯起了眼睛来。
“好喝,比我喝过的龙筋汤都要好喝!”珑月舔了遍唇瓣,她的大为追捧叫那小孩儿开心的咧起了嘴角。
店主夫妻二人得空休息时,珑月听那店主与他妻子说话,言语间却总是唤他的妻子‘阿妹’。
珑月直言直语的问那小孩儿道:“你爹娘究竟是夫妻还是兄妹啊?”
她这乱七八糟的称谓,要是旁的成年人定然是要生气的。
什么叫你爹娘是夫妻还是兄妹?
这不就像逮着一位妹子问,阿姨您是男是女?么?
可这小孩儿显然是不懂的,他憨憨地答说:“当然是夫妻啊!不过我爹娘好像也是兄妹。”
珑月惊愕不已,“兄妹还生了你?!”
珑月这话惹来那对夫妻听见了,当即羞红了脸,妻子小声说:“我与我丈夫都是母亲捡回家养大的,小时候我当他是阿兄,他当我是阿妹,这称呼唤习惯了也改不掉,倒是叫姑娘见笑了。”
珑月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惊讶,“还可以这样吗?”
她简直闻所未闻。
珑月的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忽的有些紧张起来,她听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小声问:“当了阿兄还可以当丈夫吗?”
那店主夫妻一怔,皆是有些窘迫,丈夫妻子都不好意思回话,倒是他们那小儿子说:“这有何不可?我爹娘又不是亲兄妹,捡来养的而已!”
听自己孩子这般说话,倒是叫那女子羞意去了几分,她笑道:“那时候我母亲捡我二人回来的时候便存了这个念头,我也不用外嫁,家中母亲还是母亲,也不用去伺候旁人的母亲。”
女子说话间,神情虽害羞,眉眼间的幸福却是遮掩不掉的。
珑月闻言,若有所思的喝着碗里的汤。
她连忙遥遥脑袋,将那个被阿兄知道会被气死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去。
珑月不再停留,匆匆喝完碗里的汤,见那一家三口围在一起说话,她也不打扰,从金袋子里选了许久的。
她带走的这些金锭子都跟随了她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