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常令婉也欲跟上,却不想看到燕王府大总管蹙眉冷眼的神情,她只能停下脚步,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苦涩悲愤。
常府女眷叫这一幕惊骇不已,一个个只觉得匪夷所思更多的是云里雾里,许久才有人找回声儿来。
常令容捂着嘴,连声道:“方才那燕王府的大总管说什么?什么郡主?咱们府上的六姐姐何时成了燕王府的郡主?”
“只怕是姐姐你听错了?怕是郡主身边的婢子?”
......
常岱去燕王府时,正与踩踏着朱漆矮凳下马的李氏相遇。
常岱一怔,“你怎么也来了此处?”
李氏只觉得心中冰凉,她这些年与常岱早生龃龉,可不想在今日这等欢喜日子里与他为了这事吵起。
李氏只淡淡道:“你早知我儿在燕王府里,如此还能瞒着我?”
能叫常尚书回答不上来的人估计也只有李氏一人,往日严肃清冷的人,面对妻子的质问回答不上来。
常岱抬袖欲扶她下马,李氏却只视若无睹,自顾自搀扶着自己的嬷嬷下了马车。
李氏走的有几分快,连那素静淡雅的长衫裙摆逶迤在天光下,都照耀出几分明朗活泼的气息来。
常岱不由得微怔,见此他步履加快几分才追了上去。
长汲领着二人往花厅去,他便也停住了步伐。
他朝着花厅方向示意二人,“尚书、夫人请,郡主早已等候多时......”
常岱本以为这日免不了与燕王继续唇枪舌战,不想今日燕王并未出现。
花厅内,连婢女都被屏退,只有一个姑娘的身影,曲着腿倚坐在宝榻上。
珑月饶是做久了心中准备,还是十分的紧张,紧张到她手足都冒了一层冷汗。
她是身子骨好,旁人家的女郎多是体寒手脚冰凉,只她一年四季都像是一个小暖炉,手脚都暖呼呼的。
如今日一般流冷汗的倒还是头一回。
往日里再大胆子的姑娘离了兄长身边总有几分胆怯,她迫不及待的四处寻找阿兄的身影。没有他在旁边,珑月总觉得惴惴不安。
可阿兄没瞥见,却见迎面而来的一位面熟的夫人。
只见那夫人面庞白皙,眉眼温和,一头乌发梳作垂云髻,蝉鬓掠耳,燕尾垂鬟,一举一动斯文端庄。
这不正是那日大相国寺为她解签文的那位夫人?
珑月这回倒是又糊涂了。
一时不明白她不是在等亲生父母来么?
怎么遇到了熟人?
珑月心中才动了念头,便被那夫人眼眶泛红,眼泪簌簌而落的模样吓了一跳。
李氏早就见到花厅里坐着一个穿着撒花紫烟罗衫的身影,走进了一见她那面容,李氏撑了许多年,佯装了许多年的平静终究是在这一日被打破。
一双保养得宜,却清瘦苍白的手腕,颤颤巍巍抚上珑月肩头,
怪不得.....第一回 见,便觉得可爱明媚的小姑娘。
如今再瞧,可不是眉眼间都像了自己?
母女二人这般相像,为何她先前未曾留意呢?若是她早些发觉,是不是就能早些见到女儿了?
李氏想将分别了十三年的女儿揽入怀里,却又怕自己的冒昧吓到了她,只能一点点细细打量她,用眸光不断描绘着女儿眉眼间的轮廓。
杏眸桃腮,樱唇点朱,肌肤赛雪欺霜。
像呐,真是像......
李氏如何看如何觉得珑月生的举世无双,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人的好看。
她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早就忘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如今才恍然起来,自己年轻时候不也正是如此明媚的模样?
珑月察觉到自己露在袖外的手背被眼前夫人滚烫的眼泪打湿,她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情绪。
“你是我阿娘,对么......”珑月将眼泪逼回去,有些胆怯的问她。
李氏见她唤自己阿娘,当即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入怀里,面庞覆盖在她肩头,很快珑月便觉得肩头滚烫一片。
李氏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女儿,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菡萏......阿娘的菡萏啊,是阿娘对不起你......这些年阿娘想梦见你都梦不见,你是不是怪阿娘啊,是阿娘叫你吃了这些年的苦楚......”
珑月脸颊上也落下了温热的泪来。
珑月不太懂李氏对自己的感情,她没做过母亲,不知孩子丢了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也不知十几年没见的孩子,是否还会成日惦记着。
但她听着李氏这般哭诉却是触景生情,许是从小到大,李氏身上的柔和温暖,与珑月想象出来的母亲罕见的重合起来。
珑月也随着呜咽不断。
她呜咽着,一张粉嫩的小脸染满了泪痕,显得脏兮兮的,羸弱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