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给菡萏剥一个最大的,好不好?”李氏想抬手摸珑月的脑袋,却被珑月生气的扭开。
她瞥见常令婉一副清高模样,见她被骂唇角露出浅笑。
偏偏常令婉还像是故意刺激珑月一般,拿着鎏金小勺一勺一勺挖着有些粘稠的蟹黄,慢慢送入口里。
只是方一送入口中,常令婉便微微变了神情,描绘精致的柳叶眉蹙起,见常老夫人看过来的眼神,她才艰难咽进去。
连珑月都看出醉蟹定然不好吃。
她偷偷看了眼,瞥见常令婉手中那碗醉蟹肉蟹黄颜色看着好生奇怪。
黄中透着一股灰绿,一下子叫珑月有些恶心起来。
她不知为何就想起糖豆儿拉的屎来。
不光是珑月,二夫人见令婉手里端着的瓷碗,也起了几分眼熟来,像是方才在哪儿见过。
二夫人猛然想起,她想要出言提醒,却见常令婉在老夫人的关切下连吃几口,眼看一碟蟹肉就见了底。
二夫人忙拿帕掩着嘴,欲言又止,忽的忍不住一下子作呕了下来,连忙侧身避让了开来。
珑月没再耽搁下去。耳尖的她听见跑马道上一道极浅的车轮碾压而过的声儿。
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珑月出席便朝着影壁外跑出去。
“菡萏,你往哪儿去?”是李氏唤她。
“我阿兄来了!”珑月头也没回。
她一路小跑,还没出府门,影壁外便出现长汲的身影。
珑月好几日没见长汲了,在一个府邸里并不会有这等想念,只真的分开了,珑月便想念极了。
今年的中秋,其实也是长汲头一回没同珑月过的中秋。
“姑娘啊,府上长公主想着您呢,她念叨着说如今常府只怕筵席也散了。特意命奴才接您过去赏花灯。”
长汲说这话只觉心下羞愧,因着主子爷,便是他这个当奴才做事也不光明敞亮。
要拿长公主做着幌子。
珑月绕过影壁便要出府,却忽的想起李氏来。
她慢慢停下脚步,回眸瞧见眼眶微红的李氏,珑月片刻踟蹰。
最终,她朝着李氏与常祯摆摆手,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欢喜,“阿娘,你不用给我剥蟹了,我晚些才回来。”
语罢,珑月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李氏心中酸楚,这一刻她明白了常府与那王府,在菡萏心中的差距。
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菡萏如此纯真的性子,王府上下定然待她都是极好,她才能这般挂念着......
常祯双拳紧攥,一连唤她好几声“菡萏”,可珑月已经跑出去了老远,压根儿没听见。
若非李鸾拉着,常祯只怕会随着妹妹一同去燕王府。
可又能如何呢?
终究他们只能任由珑月跑出去。
常祯想着,若是晚上菡萏不回来了,会不会是燕王府又不愿意将她还回来了?
常岱只淡淡瞧着这一幕,不曾开口阻止。
却也明白这段时日燕王府的态度便是在告诉他,他们王府若想夺回菡萏,轻而易举。
一七八岁的黄口小儿,能在当年的后廷中躲过数次毒杀,甚至掩藏本性,使得朝廷放他归藩。
归藩途中,六百王卫全军覆没,燕王世子却因早早脱离王卫,择道平安归燕......
数年前,已经过世的严老丞相便言,放燕王世子回藩,必定放虎归山。
如今可不是一语成谶。朝廷早已危矣。
燕王能如表象那般温和清雅?
纵常岱对燕王有所误解,燕王不是一个弑杀的罗刹,也绝不会是一个共情旁人的善人。
若是掩藏当年的踪迹,常氏之人必不会寻回菡萏。
既如此,燕王府又为何要将养了这么些年的菡萏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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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车帘缝隙,
那人雪白直襟长袍,端正而坐,身量挺拔风姿特秀。
窗侧皎洁银光洒落在他脸上,照出他极为英挺俊美的骨相,一张面容尽掩日月光华。
一双深邃如阑海的乌眸微微朝外睨来,抓住了一个帘外偷看的小贼。
“不想上来?”郗珣眼中含笑,低声开口。
珑月这才收回眸光,慢吞吞踩着马凳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