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从前胆子大些,这些年竟学会跪了。”
男人的声音似有几分责备,钟芫抬头看着箫成玉,却也下意识的回忆起箫成玉口中的从前。
她入宫那年好像是十一岁,因为她自小个子便高挑些,家人便谎报了年岁,这才让她顺利入了宫。
刚入宫的那会,她还总是不服管教,时不时便与女官顶撞。
宫里的人教训人的手段多,有那么几次钟芫以为自己会死,可后来她却又活了下来。
钟芫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箫成玉的时候,似乎也是个深夜,她去御厨偷吃的,却在摸到肉馅饼的时候撞到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互相却都没有说话,钟芫拿走了肉饼,少年端走了银耳粥,两人一前一后逃离了御厨。
或许因为这时不时的遇见,两人竟渐渐相熟起来。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冷宫,更不知道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居然南魏的大皇子。
她只觉得这少年瞧着比她弱,便经常抢他东西。
比如箫成玉脖子上的玉佩,又或是刚从内务府领来的食物,总之只要被钟芫看见,都要被她暗中抢了去。
两人还曾因此狠狠地撕打过,那时输的人是箫成玉,甚至他的脖颈上至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但若不是那次撕打后来惊动了戚皇后,钟芫恐怕也不会被遣去冷宫。
那冷宫里真是没一处好,可钟芫却待了十年。
因为对钟芫来说,这魏宫虽大却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要么在其他宫苑被打死,要么在冷宫被饿死,总归是死,留在哪里都一样。
女子走神的模样被箫成玉看在眼里,他抬手接过女子手中的云锦,然后顺着面前的小道开始抖落积雪。
站在后面的钟芫瞧着箫成玉的动作,僵硬了稍许,然后才开口道。
“陛下,不是这样做的,你这般粗鲁,婢子的心思要白费了……”
被数落的箫成玉却恍若未闻,“雪又未停,你清理的再干净又有何用?再说这种事,以后交给其他宫人打理便是……”
白雪纷扬而下,无声无息的坠落,站在园外看守的寻安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虽说当初在冷宫时,这些事情也常常是陛下和钟芫一起做的,但是当初的大殿下如今可是南魏君主……
向来杀伐果决的冷酷侍卫此刻满脸的为难,他按着刀柄不断四下张望,生怕有什么人莽撞闯入,若是有,他今日恐怕又要动手处理尸首了。
待两块布匹重新卷好,箫成玉直接把那云锦扔给了寻安怀里。
站在梅园之外的箫成玉此刻又成了冷傲矜贵的帝王,他淡淡地扫了眼钟芫的额头。
“以后这种事让寻安帮你。”
陛下说罢便转身去了大殿,寻侍卫抱着云锦跟上,只是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钟芫。
女子站在他们身后,看起来恭顺依旧,在他眼里钟芫不仅吃苦能干衷心为主,而且心思单纯善解人意,陛下和太妃喜欢这样的女子实属自然。
但每当他如此评价的时候,无论太妃还是陛下却都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
钟芫并不知寻安对她的猜测,只是安静站在原地等待箫成玉的身影慢慢远去。
这个时节的飞鸟不多,但偶尔也有一两只乌雀会落在枝丫哀哀鸣叫,钟芫回头看了眼清理出来的道路,然后匆匆往居所赶去。
她那后院里还有粥在熬着。
钟芫走到后才发现粥还未曾煮好,她低头看去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是火又熄灭了,好在时候还早,钟芫又到院前搬了了木柴,然后重新点火熬粥。
昨夜箫怀执换下的血衣还在盆中搁着,钟芫顺便又烧了壶热水,然后便将衣裳扔进木盆里。
一通忙碌之后,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钟芫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盛了碗粥送到屋中。
箫怀执这一夜其实也没有怎么入睡,钟芫还未起身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他看着钟芫来回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眼搁置在床榻角落里的策论,沉默良久后却移开了视线。
钟芫进屋的时候,箫怀执正努力坐起身来。
女子把粥放在桌上,然后端水进来给箫怀执漱口,等箫怀执漱完口后,她又沾湿了软巾给他擦起了身。
若是从前的箫怀执受这般伺候自然是理所当然,可现的他在被钟芫这样照顾着,却是有些不适。
过了会钟芫又拿起梳子给箫怀执梳发,箫怀执本想拒绝,可手刚动了动便听到锁链的声响。
“钟芫,如今的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还需要你用这种东西吗?”
女子没有搭话,等帮他系好发髻后,才勾着唇角道。
“这链子在时殿下自然是站不起来,但若是不在,便不一定了。”
箫怀执听罢郁结地瞥了眼身边的女子,随即便不再多言。
钟芫把粥递到箫怀执手中后便又出去了,过了会她才端着粥回了屋里,箫怀执见她打开了房门然后一个人坐在门槛处静静的喝起粥来。
箫怀执看了眼坐在门口的女子,他不明白,这个女子明明畏寒的紧,怎么偏偏又有这么个奇怪的习惯。
此时屋外已经渐渐亮堂起来,钟芫眯着眼看着外面的飞雪,又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日子。
又过去了一日,还有十天便是除夕。
第7章
◎大魏都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