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的情绪微有些激动,似是恨不得要将那始作俑者给活剐了。
见这架势,沈青棠赶忙好言劝了两句,生怕他气坏了,“你先别着急,再查就是了。”
不经意瞥到他红肿的手,到底还是更在意他的伤势,又马上托起了他的手细看起来。
“你这手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满面担心,轻轻替他擦了擦焦灰后,看着上面大片的淤血和水泡,颇有些着急,“我们去要些井水来吧。”
她作势就要拉着秦颂出去,可到房门口才发现,院外竟倒了一大片仆役在地上,不知发生过什么。还有一群黑压压的人在灯光下交谈着,气氛似乎别有些严峻。
几乎一抬眼,她便远远看到了那站在大门边的少年。
或者应该说,他沉着睫羽,一直在望着她。
一身潮湿、衣裳被烧了好几处焦破的少年,也不知是刚从水里浸过,还是从火里熏过,纵然狼狈,也不减骨子里的那份矜贵。
许是夜色太暗,灯光打在他脸上,总显得他面色格外惨白,一如他的眼神那般,黯然无波。
仿佛是什么受了挫的恶兽,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耐着创口,觊望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沈青棠刚拉着秦颂的手跑出来,便这样毫无预料地同他对视了一眼。
一时间,两相无言,空气骤然凝滞了下来。
特别奇怪的是,他看着她默然半晌,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而意味不明地微牵了下唇角。
似乎是在祝贺她的劫后余生。
转而,便褪尽了所有表情,满是寒凉地离开了这片喧嚣。
清寂的背影里,藏着的是与暗夜共为一体的黯然于失落。
也就是这一转身,沈青棠才看清了他肩后那片狰狞的烧伤。
一时间,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伤成那样?
是偏殿燃起的那场大火?
沈青棠的思绪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是怎么被人绑到这来的。
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用那样悲沉的眼神看着她。
他似乎总是这样,脾性阴晴不定,要么从来不笑,要么笑得不合时宜,根本让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沈青棠也没深想下去就是了。
自作多情的泥坑,她栽过一次就够了。
况且有那么多锦衣卫在旁候着,总归会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哪用得着她操心?
还是先紧着点儿秦颂的手吧。
沈青棠稳下心绪,正打算带秦颂去寻些降温的凉水来,免得他手上的淤血又要扩散,不便日后痊愈。
可秦颂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个说法。
见院外的人纷纷议论着这场大火,他立即拉着沈青棠走上前,义正词严地参与了其中。
人群里大多在谈着“密道”、“私扣”这几个字眼,尤以郃勒使臣的情绪最为激动。
沈青棠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抵就是,失火的那座偏殿里似乎还有个隐藏的密道,通向的就是这一座院子。
她本想再关心一番有多少伤亡,结果一听就是骇人的消息。
郃勒世子和几名随从竟然皆丧命在了火海!
沈青棠心下一颤,忽然觉得有些脚软。
那她又是怎么能好好站在这的?
众人皆颇有不满,为何偏偏在那样的屋子里失了火,郃勒族人无一生还,就只有一位小姐逃了出来,还被困了手脚私扣在这客房,到底是居心何为?
面对这诸多诘问,段鹏之报以浅笑,表示自己也很意外,一定会秉公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附近立即有人慨叹了一句,“家里边藏了个密道,啧,要不是魏指挥冒险冲到火里去,我们哪还会知道有这等玄机啊?”
沈青棠微微一顿,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魏珩站在门边、衣裳被火烧坏的狼狈模样来。
紧接着,又有另一人应和,“是啊,家里凿了个密道,主君怎么会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段鹏之早就知晓了这一切。
蔡福赶忙笑着打掩护:“诸位谅解,偏殿华贵,原是已故的先夫人打理的。那位夫人,这里头不太好。”他指了指脑门,“竟暗地凿了个密道到这个院来,简直瘆人啊,我们大人也确是今日才知的。”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心领神会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宅院内的两位夫人勾心斗角,竟然可以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令人咋舌。
说话间,一位侍女也哭哭啼啼的被拖过来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