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好些村民暗地里说这就是报应,是那富户一家的冤魂来报仇了,不然谁上个厕所能摔死呢,就没见过这样晦气倒霉的死法。
那些个当时也参与过斗富户的村民见到老流子这下场再听到这传闻,都吓得大大小小生了一场病,还暗地里偷摸去给那富户烧纸道歉,以祈求原谅。
这事慢慢地就随着时间过去了,村里人再不敢提那批**的事,也没再发生过这批**的事。现在这上头来的办事员话没说几句就要把村长和他小儿子带去批**,那围观的村民可不是又想起当年的事,哪里还有什么看热闹的心思。
“这怎么就闹上批**了?”
“是啊,不是也没啥事吗?那公粮确实是按照要求交了啊,村里留下的粮食也不多啊。”
小声的议论在人群里响起来,都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给盖了个落后思想的帽子。
“这村支书呢?还不拿绳子来,把他们绑到你们村的批**台上,让大伙儿看看!”那办事员还在叫嚷着,很显然是一定要大办一场了。以往批**的时候都是跟着上面的人去,还没有自己主持过呢,想想自己就能像上面人那样耍耍威风,心里头就止不住地高兴起来。
到时候再把这两个人送到学习班去改造一下,这次任务就是圆满完成,上头一定会看到他们的办事能力,以后没准就有更多的任务给他们完成,而不是跟在被人身后光出力不拿好处了。
村支书被点了名也不好继续躲在后面,他这人虽然偶尔跟周大平会别别苗头吧,但是还真是谈不上有仇恨,让他去拿绳子来绑着周大平他们去批**,这事还真干不出来。且不说周大平是村长,就是他们之间都是同个姓的,还只是刚出了五服没多远的关系,同村住着,要是真做出这样的事,那以后还怎么面对周大平一家啊?
这办事员简直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第四十章
村支书磨磨蹭蹭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表情很不好看,“没有绳子,要绑你们自己绑。”
“嘿你这人,怎么没有绳子,是不是要包庇他啊?好啊你们这是互相勾结互相袒护,难怪他敢谎报粮食数量,我看你也要带去批**!”孙办事员想都不想就说道。
那赵办事员比孙办事员要有脑子些,大队长和支书可以说是村里最大的官了,把两个人同时弄去可不行,最好的办法是留着一个,逼得这两个人有矛盾,让他们相斗,这才更有利于办事。
“唉唉,我看这支书不是这样的人,是平时迫于大队长的威胁,他人还是好的,是吧支书?”
“对对,我人是好的!”村支书听到批**的字眼那是比周大平还要慌乱些,见另外一位办事员为他讲话,那是忙不迭地点头,都没听完整句话意思。
那赵办事员就满意了,“看这支书都点头了吧?那就是说明这个大队长不仅思想落后,还会威胁同事,威胁农民,这是极为反动的,必须要剔除这种落后专**思想!村支书,我们就给你这次机会,把他押去批**了,表示你坚决反抗专**落后思想的决心,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啊?”村支书脑袋里跟浆糊似的,他说啥了,怎么就有这个机会了?他不要这机会啊。
“周福国你不要脸,竟敢这样害我爹,我爹哪胁迫你了哪对不起你了?!”周大平的小儿子没憋住气,指着村支书周福国就骂。
“哪胁迫了待会批**台上就知道!村支书待会你就仔细数数他的过错,不要害怕,这是新社会了,咱们*咱们国家咱们主席会给你撑腰!在场的受过大队长□□压迫的也尽可以来,揭露他的真面目,揭露他的罪行!”
“揭露nnnd!”这时候听到风声赶过来的周红看见自家男人和小儿子被拽住,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加快脚步拨开人群冲了上去,二话不说脱掉脚底下一只自家纳的千层底布鞋就往抓着周大平和他小儿子不放的孙办事员身上招呼,“快放开我男人和儿子,快点!不然老娘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
那周红下手又快又狠,半点儿不留情面,把那孙办事员打的是赶紧松手往一边蹿,赵办事员想上去拦也被连带着打。
“欸欸欸!唉!住手!泼妇!你这泼妇还不快住手!”孙办事员想去抢周红手上的鞋子,没抢成,脸上倒挨了一鞋底。
旁边围观的人哄笑起来,还有人给着喝彩大喊‘好’!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觉得周红打这两个趾高气昂的办事员很爽快,那个手背被拍红的熊孩子更是兴奋地直喊‘打打打’!
赵办事员一听这起哄声那脸上是完全挂不住,猛地一推就要将周红推倒在地,好在这时候周大平眼疾手快上去扶了一把才没摔着。
“够了!你这泼妇!这是妨碍公务袭击办事人员,是犯法的!”赵办事员几乎是怒吼着说出来。
要是换做周大平和村支书这些常听政治报告的人可能会怕,可周红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向来彪悍泼辣得很,结婚这些年有儿有女日子过的不错收敛了许多,可本性是没变的,最见不得自己男人自己儿子被欺负,哪管这些,站直身子就用更大的嗓门吼回去,“犯什么法我不知道!你别跟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不懂!”
“你”!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二流子二混子以为披了一身皮骑个自行车就厉害了?就可以把屎盆子往人头上扣了?!我们家可是八代贫农,你还想把我们打成大地主不成?!”
“你说谁二流子二混子了?”被揭了真身的孙办事员一个没忍住上前吼了句,他之前在镇上确实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二混子没错,后来是靠着替人跑腿打下手斗地主斗富户才捞着这一个小职位的,就是这样也是公职人员了,街坊邻居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说他是二流子二混子了,这乍被一个农村妇女说出来,心情可不是差了嘛。
赵办事员一把推开孙办事员,觉得他真是蠢货,跟他搭档倒霉死了,不会听人话,尽找不重要的点关注。
“贫农怎么了?贫农妨碍公务袭击办事人员就有理了?我看你这是潜在农民内部的老封**老专**,就该一起拉去批**改造!”
“我去你的老封**老专**!你去查,去看看咱祖祖辈辈有干啥犯法的事情不?哦,就许你当官的打我男人说我男人坏话就不许我反抗?□□都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这是反抗你的压迫!”周红继续胡搅蛮缠,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理直气也壮,话咋说,没逻辑都不要紧,没看那办事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赵办事员确实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农村妇女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呢,他差点都要被绕走了。
“你你你让开!我不跟无知妇女说话!周大平还有村支书,你俩可是受过政治教育的,尤其是你村支书,你说她这袭击办事人员阻碍公务是不是犯法的?是不是应该拉去改造?!”
“我……”
“我没看见!”村支书还没回答出来,人群中忽然爆出一个声音,直接打断了村支书的话。
赵办事员猛地回头,“谁,刚才谁说的话?”
村民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谁再敢阻碍公务就跟这泼妇一样拉去改造!”赵办事员放完狠话转过头来,结果人群又有声音发出来。
“我没看见她打人,就看见你打人你压迫!”话说的又快又急,还是捏着嗓音,男女不分。
“谁?!究竟是谁,还不站出来!”
周红这时候却从这话中得到启发,稍稍歇下去的气势又上来,“对,我可没打人,不信你问问大家,大家说是不是?”
“是。”人群又换了一个方位应了声,随后又是不同位置传来几个应是的声音,这几个声音鼓励了其他村民,纷纷大起胆子应是。
“是。”
“没看见。”
“啥都没看着。”
这一瞬,村民的团聚力瞬间上来。像他们这种偏僻又贫穷的村子,要想不被外人欺负就是要抱团硬气起来,哪怕平时有什么小心思小矛盾,但是对外一定是要齐心的,不然往后就别想在村子里好过。这是千百年来小老百姓生活的智慧和经验,他们人穷力小,对外要是不报团,就只有被欺负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