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那样聪慧的人,定然也能很快想到这一点。
此时此刻的皇帝,简直觉得无地自容。
他并不愿意做这般仗势欺人的事情,却为了长姐,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幸而,他听见太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惠乐殿下这头要紧,至于那小姑娘,臣会令我母亲再替她寻一门亲事。”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
皇帝心情复杂地握住了太师的手,很有几分感动。
想到那骤然失了亲事的姑娘的不易,也是心生怜悯,叹息了一声。
“这件事,是皇家对不住她,朕会给她些金银的补偿,劳烦太师转交。”
“臣,替晏氏谢恩。”
……
圣驾离开,琼林宴上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不多时,亦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待掌印公公曹贤手持明黄圣旨归来,不少人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但乍一瞧见,还是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为何陛下会传旨?
内阁的一些老臣以为是陛下有事要交代,正准备上前领旨,却见曹贤目不斜视地绕过了他们,在头戴状元乌纱帽的顾昀面前停下来,笑道:“陛下有旨,顾状元,接旨吧。”
顾昀怔了怔,旋即立时跪下来听旨。
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倒不是旁的,而是在思忖着,莫不是他抢了白彦允的状元位置,也连同圣心一道抢过来了?琼林宴还没过,陛下就准备给他派差事了?
只是这样一来,是否太过张扬了?
且听那圣旨洋洋洒洒夸他一通,可到了最后,却道:“……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朕之皇姐惠乐,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卿为长公主驸马,择吉日成婚。”
竟是他与魏永嫣的赐婚圣旨!
顾昀如遭雷劈,良久没回过神来,直到上首曹贤冷冷的提醒声,他才骤然回神。
这是怎么回事?
他能清楚地看到,曹贤在对着他笑,可那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想起来给他和魏永嫣赐婚?
对旁人来说,这或许是天大的殊荣,可对他而言,却是经年的噩梦。他不愿与她再做夫妻,一日都难以忍受!
曹贤皮笑肉不笑地道:“顾状元不接旨吗?这样的大喜事,难道您还不乐意不成?”
心中也是鄙夷不已。
长公主勾勾手指头就能拉上床的男子,什么状元郎,什么人品贵重,也不过尔尔。
吃了那一厢,倒还想着同青梅竹马的表妹成婚,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此人让陛下难得在太师跟前丢了人,曹贤自然也是看他不顺眼极了。
这话使得顾昀清醒过来,心头苦涩:原先想着可能会抗旨的人会是他那三叔,却不曾想,被一道旨意逼成这样的人会是他自己。可他哪有什么资格抗旨呢?顾家人最大的依仗便是顾文堂,可这个人,现下却与他默然地水火不容。
他只得接过那道旨意,长叩首:“臣顾昀,谢陛下恩重。”
曹贤这才笑了笑,道:“这旨意,稍后也会送到阳安侯府去让顾状元亲长同乐。陛下的意思,这是喜事,还是宜早不宜迟。”
顾昀的心狠狠揪在了一块儿。
同乐?
是要戳人心窝子吧。
他简直能够想到,听到这道圣旨时,她会有多失望。圣旨一下,她恐怕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了吧?
为何?他逆天而归,明明是为了好生补偿于她,为何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才,皇帝急匆匆地归去,定然是内宫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三叔也跟过去了……
这件事,难不成是他的谋划吗?
顾昀心底发寒,有些腿软地站起身来,旁边的同科们立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喜。
“恭喜顾兄,贺喜顾兄,顾兄得了这门亲事,日后仕途定然不愁了。”
“所谓金榜题名夜,洞房花烛时,顾兄,你这可是双喜临门了,日后得请我们喝一杯……”
或是认识的,或是上来混个脸熟的,一时间,一个个的倒都和顾昀称兄道弟起来。
在他们眼中,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惠乐长公主嫁过人,生过孩子又如何?先头那个驸马不是已经死了么?
且左右陛下就这么一个亲姐姐,便是出嫁过再多次,这份骨肉血亲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人群中,唯有白彦允冷眼旁观,眸光深邃。
方才他听见顾昀同人闲聊时,道自己有个马上要定亲的表妹,可眼下,却是欢天喜地地接了另一门亲事……这实然也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关心的是,那位阳安侯府的表姑娘,是不是就是晏姑娘?
如若真的是她,她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