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刘吉与刘昌两兄弟拉着家眷跪在刘阎面前,掷地有声:“皇上亲自入府相请,此等心意,为人臣者纵九死亦不言悔。”
他二人在十九年前毅然放弃仕途,随父亲远居河阳,如何不是对朝局失望透顶。
新皇翘首以待贤臣,他刘氏如何不是盼圣主如枯苗望雨。
这局棋,总要下过才知输赢。
刘阎默默无言转身离开,佝偻着的腰背似负千斤重担。
“父亲!”
“皇上此时应是去了县衙,” 刘阎顿住脚步,抱起懵然无知站在一旁的小孙女,长舒一口气:“你二人换身衣服,去吧…”
祁钰出了刘府带着程立直奔县衙,面上浮着一层无法抑制的怒火,像沉雷一样滚动着。
他自登基来,一共三次下旨从京中和附近各州府调粮与河阳,算上前几日差黄白以承平票号之名赈灾,一共四次。
可依方才刘吉所言,河阳府只在前几日收到了承平票号一次大批量粮食,其余几次不过杯水车薪,百姓们靠着官府粮仓和刘氏家仓苦苦支撑近一年。
“程立,河阳府太守是何人?”
“赵孟白,此人是先帝朝十六年的进士,自入仕便在河阳府当差,也是这几年才升迁为太守。”
程立自打出了刘府,一颗心就悬着。粮食发不到百姓手里,不仅是朝廷政令不通的事,怕是还有各级官府一层一层扣下来的缘故…虽不知赵孟白此人如何,但河阳府的府衙定是脱不了干系。
要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皇上此番出京只带了个刘立恒…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下了马,程立犹豫再三还是拉住皇上:“皇上,要不咱还是先回京,再颁旨与钦差大臣过来详查。”
“若是朕亲临都查不得的事,再派何人来啊?徐鸿吗?” 祁钰心如明镜,徐鸿贪墨,不仅是为了他这一门一户。而是在用朝廷的钱,养着江南四大门阀和身后的蛀虫们!
改朝换代有何惧?对他们来说,只要自身不倒,在扶起个傀儡政权是易如反掌的事。
“何人来此放肆啊!” 有衙役懒洋洋出来开门,还没等二人张嘴,便说着熟套的官话应付事:“没粮!没粮!说了八百遍了!”
“放肆!” 程立见这衙役肥头大耳,满身懒肉,哪里有半点忍饥挨饿的样子。
拿出随身携带的中书玉令,正色道:“你们府尹呢!”
“这什么玩意儿?” 衙役哪里认识京中官场上的东西,程立这中书丞相的令儿,在这可叫不响了!
回头喊道:“李师爷!劳您过来瞅瞅!”
“谁啊!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来这打官司!” 里面来了个獐头鼠目,锦罗玉衣打扮的人,懒洋洋走到门前接过程立手里的令牌。
眯缝着眼看了良久,大惊失色:“小的该死!不知丞相大人远道而来!”
“赵孟白人呢?” 程立问道。
观其人,果然如他所想,这河阳府衙也不干净。
“赵孟白?” 师爷皱眉,像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此为何人似的…片刻,又磕磕巴巴回话道:“赵…赵…赵赵…赵大人不在。”
对着身后的差役挤眉弄眼,“还不快去将赵孟…赵大人找回来!”
祁钰看着眼前不过一个师爷都能锦衣玉食,这赵孟白其人,也可以想见了。
“走吧!随他去看看。” 与其在这空等,倒不如亲自去探探底。
“是。” 程立狠狠剜了一眼那师爷,纵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眼见河阳观复如此还是痛心疾首。
大齐…建安城锦绣之下覆盖着的山河,满目狼藉啊!
语气不善与那衙役道:“带路!”
这衙役见师爷如此卑躬屈膝,便知这二位定是个大官,打着颤儿问道:“师爷…我去哪找啊?”
“啧!” 师爷颐指气使,凑近衙役压着嗓子道:“还能在哪!洒金巷里面的难民院呗!”
“二位随我来!”
“丞相…” 师爷原本就是个投机取巧之徒,惯会阿谀奉承,自言自语念叨着关上府衙大门往回走。
电光火石见忽然察觉出异样来…程立对那年轻人如此恭敬,难道…突然慌了手脚:“来人!快来人!”
“怎么了!怎么了!” 后院跑出几个满脸横肉的酒囊饭袋来。
“鸽子呢!鸽子呢!”
师爷慌手慌脚写了一张字条塞进信筒里,绑在衙役着急忙慌抱过来的信鸽腿上,撒手放了出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点飞!”
京中,明丹姝窝在承明宫里百无聊赖,寻思着梁济与她说起这外面的动静。
两天了…皇上史无前例连着罢朝两天,瑜超容自前日入承明宫便未再出来。
外面炸开了锅,甚至御史中丞将事情捅到了太后那!
“得想个法子才行…” 明丹姝喃喃自语。
一日两日到还好应付,若三五日还不见皇上人影儿,难免让人疑心。
“瑜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梁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知道了,你先拦一拦。”
明丹姝侧手取下发簪,青丝半散。起身到镜前,捏了点子玫瑰胭脂擦到面颊耳尖,又用作势打了几个哈欠端得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