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半信半疑道:“你真有这么好心?”
“当然,我说到做到。”李晞走到陆宁身边,继续哄道:“你只须求我一句即可。不多,一句就行。”
“怎么个求法?”陆宁忍不住问。
李晞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耳畔道:“来,就说,我求求晞哥哥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晞哥哥?!
陆宁被气到失语:……
“语气娇软可人一点,你是女孩子,应该天生擅长这个的。”他又补充道,“就跟……你先前唤那个秦冕那样的程度就行。”他觉得自己要求挺低的了。
结果陆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瞪着他,红唇紧咬着。
“怎么,叫不出口?你对秦冕不就是这么叫的嘛。”李晞又续道:“不叫晞哥哥也行。那要不叫爹爹吧?我也喜欢听。”
他其实就是想看她娇弱可人的模样,她生得这般玉雪玲珑,喊爹爹的时候肯定可爱极了。
“你滚啊!”
陆宁踢了他一脚,气得跑掉了。
陆宁怕李晞追上来,有些慌不择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回过神来,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跑进了一片竹林中。
陆宁在书院待了一年了,竟从未见过如此繁茂静谧的竹林,如碧玉石一般的清透莹绿。每一株都修直挺拔、亭亭玉立。幽幽篁竹间,偶有微风掠过,翡翠般的叶子沙沙作响,恍惚间,耳边有一阵韵律优美的琴音。
这里大约是传说中植满了竹子的清风居——李东篱的居所。
李东篱是所有先生中最为清冷的,素日里除了降朱馆授课,都是幽居在自己的清风居里,不愿多与人接触。
陆宁循着那清透如水的琴音,一步步朝前寻觅。耳边的乐声空灵干净,清冷晶莹,明明置身于暖春之日,闻者却仿佛身处于世外无人仙岛,岛上终年为冰雪所覆,一片云雾弥漫。
峰回路转,陆宁眼前一亮,前方幽幽翠竹当中,果真有一抚琴人。
侧颜为散下的乌发所掩,只能看见青竹般挺立的脊背和一只修长干净的手。
琴音已停,陆宁恍然梦醒。
她也不知怎么就找到这儿来了。这般冒然出现,似乎有点失礼。因为发现有外人,所以他才停下抚琴的吧!
陆宁也不再向前,拱手道:“无意听到公子琴音,不自觉便被吸引,所以才找到这里来。望公子不要见怪。”
上回同母亲一道去闲云斋时,陆宁曾听山长说起,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李晗,也要来书院了。
此人甚是年轻,又在李东篱居处,料想定是李先生那位关门弟子了。难怪有如此一手绝妙琴音。
陆宁这边全了礼数,那人却仿佛丝毫也不领情。他只是停了片刻,便站起身,抱着琴离开了。
陆宁呆呆得瞧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至始至终,他都没赏自己一个眼神。
唔……这关门弟子,倒比李先生还要高冷。
李东篱素来不喜外人打扰,陆宁也没再往前走,转身回了书院。
这日下午,原本要去藏书楼修书,陆宁拖拖拉拉的,眼瞧着快到申时了,才不情不愿地去了藏书楼。
李晞仍然是坐在自己惯常的窗边桌案前。看见她来了,朝她笑了一下。
陆宁立刻浑身警戒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书籍。
很快,陆宁发现自己想多了。李晞虽对她总吐出不正经之言,但在干活的时候却认真细致、心无旁骛的,显然是从小历过严苛教育的,勤恳专注、奉公克己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因先前耽误了不少时日,这回两个人忙到了月上中天才离开。中途李晞几次三番让她先回去歇息,但陆宁都拒绝了。
李晞暗自感叹,真是个不服输的小丫头。
二人离开藏书楼时,周围黑灯瞎火,没任何人。
外面有点冷。陆宁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李晞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披在她身上。陆宁拒绝,但对方强行要给,来回推了几次,陆宁也就受着了。
李晞看着她单薄又纤细的身影,无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宁扬着雪白的小脸看他一眼,“什么?”
“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你这几日别别扭扭的,不就是怕我告密么?”
“真的?”她一双大眼睛在星光月色下光华流转,又狐疑道:“别是哄我的吧?”今日王鄞才说过,这人心机很深的。
“你若不信,我给你写个保证书可好?”李晞要被她气笑了,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额角,“为何总是信别人,却不信我?”即便他当初来书院的确是别有目的,但他的心机从来不是对她。
她不知道,他此番能再次上书院,是费了不少心力才上得来的。
他去年上山是任务在身,奉命而来。先前有人密奏天子,说有反贼以创立书院为障眼法,拉拢年轻学子们,暗中壮大力量,天子震怒之余,派了他来这天下第一书院探一探底细。其实李晞早就有足够的证据洗脱桃蹊书院的嫌疑,但他一直舍不得走,这次因太皇太后薨逝他不得不回京,他又费了不少周折,在他那精明的父皇那里故布疑阵,编了些借口,才得以再上长乐山……
这回,纯粹是为了眼前的姑娘而已。这大约是他这克己自律的人生里的第一回 放纵吧。
她还太小,还不到说亲的时候。他也没有权力阻挠她想在书院求学的愿望。能怎么办呢?他便亲自来好好看着她吧。
陆宁一听,怕他反悔,想叫他立马写个字据给她,奈何手上没有纸笔。她灵机一动,路边树上折了片宽大的叶子,捡了根树枝让他写。
李晞写完后,她满足地收起了这字据,一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