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 一眼看见风姿卓然的男人,又望了眼自己衣裙上的几点污渍, 不满道:“你不是去种荷花了么?怎么能这么干净的?”
李玄祯走过去,把她拉起来, 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我已经种好了,换了衣裳而已。不是叫你不要动手么?你这是在忙什么?”
陆宁立刻目露兴奋,“这块菜园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在这里种些葡萄!我查过书了, 这个时节种上,明年就能挂果了!”
“喜欢吃葡萄?”他挑眉问道。
陆宁道:“我想种着玩嘛!跟喜不喜欢吃也没关系。”她手上脏,就用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跟撒娇的小猫一样。
李玄祯无奈地叹一声, “好吧, 我帮你一起。”
两个人合作,把那菜地的草拔了,埋了种子,又置了架子用来搭藤。两人毕竟都是小白, 遇到不知怎么办的,有时候要商量一番,甚至要跑回书房去查一查书。
到底是把菜园子种起来了。
此后几日,陆宁便时时去瞧,跟个盼着孩子出生的老母亲似的,待看到破土的绿苗儿,小丫头拉着他的手又跳又笑,连连催促李玄祯再去买些别的菜苗来种。
他们并非一直不出门,偶尔也会去最近的镇上买些东西。陆宁开始还不敢去,待去过几次,发现并没有人来追她时,胆子就渐渐大了。
“哎,不是说征北军已经进京了么?怎么不见人来搜我啊?”陆宁也曾诧异地提出疑问。李玄祯回道:“可能……太子也想让你玩几日吧。”陆宁推他一把,娇声道:“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是说认真的。”李玄祯只好摇头道不知了。
不止太子没找她,连父王也没找她。这些日子,似乎平静得出奇。
不过陆宁略想了想就过去了,没人找不是更好么?她这段时间沉迷于种菜园子,每日几趟得跑,勤勉极了。
有一日,她给小葡萄藤埋肥,埋到一半,天空轰隆一声雷响,不过须臾之间,就下了倾盆大雨来。
李玄祯跑去找她的时候,她还在菜园里忙碌,周身都淋得透湿了,竟也不知躲一下。
“哎,还有最后一棵呢!”她连连唤着,男人只不理会她,抱着她就往家里跑了。
一边用布巾给她擦满头的水,一边责道:“不过是种着玩儿而已,至于这般拼命么?”
陆宁打了个喷嚏,道:“反正都湿透了,我就想弄完了再回来。不然,有些埋了肥,有些又没有,那些没有的树苗岂不是很伤心?”
李玄祯冷笑一声,“你就胡扯吧!回头病了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陆宁还欲再说,李玄祯已经不由分说把她往屏风后面推,“快点进去换身衣裳再说。”
陆宁撇撇嘴,隔着屏风还是反驳了一句,“哪儿那么容易就病了?”
结果还真就“病”了。倒不是她身子弱到这个地步,而是她恰逢小日子要来,自个儿忘得精光,原本就有腹痛的旧疾,加之又淋了一会雨,这回便发作得尤其汹涌。
李玄祯见她午睡一直未起,便以为她是累了没醒,及至掌灯时分,还不见她出来用饭,他进去寻她,却见昏暗的光线中,榻上少女弓着身子一动不动,嘴上有细微的呻吟。
他连忙点了灯,却见她满头墨发几乎都被冷汗浸湿,被衾上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双眸紧紧阖着,娇嫩的唇瓣被牙齿咬得青紫一片。
“宁宁!”男子吓得声音都变了,心下大乱,一叠唤了好几声,“宁宁!宁宁!”
少女是醒着的,只是疼得厉害了,眼前跟冒金星似的。她听到李玄祯的声音,跟看见救星似的,纤白的手指朝他伸了伸,“你……抱抱……我,我好冷……”
男子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搂得很紧,“怎么样?现在好点了么?”
他身上热力十足,陆宁感觉自己被温暖包围了,舒服得喟叹一声,看见他紧蹙的眉宇,这才说了句完整的话,仍然是虚弱无力的,“我没事,熬个把时辰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李玄祯这才微微松口气,知她现在难受,也没再细问,只是愈发将她锁紧。
怀里的姑娘极为虚弱,抱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苍白的小脸上粘了几缕湿透了的鬓发,这般的黑白分明,娇弱可怜又楚楚动人。
他低头定定看着她,心里跟刀割似的,一阵一阵的疼。他先前的话说的不完整,她病了,难受的还有他呢。
她这次睡的时间并不长,他亲眼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大约半个多时辰,便睁开了明亮的眼睛。
她一醒,就被他含着吻了一会儿,待气息不稳了才放开。
“宝贝,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很严肃。
陆宁每回腹痛过后醒来,都有种世界真美好的幸福感。这会儿还被他搂在怀里,便更觉得幸福了。但叫她同男人详细说这个,她却有些说不出口。
李玄祯显然不打算叫她糊弄过去。他方才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若非她说过个把时辰就好了,他早就抱着她回京找御医了,哪儿还有心情陪她演什么逃婚呢!
“不说?”他见她支支吾吾的,手指抬起她的小脸来。
陆宁立刻不干了,委屈道:“我还难受呢!你别烦我了!”说完就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他看着她雪白的额角,半晌,淡淡道:“这样吧,你不说,那以后就别出门了,省得下回淋了雨又来吓我。你就乖乖待在这屋里看书写字,怎么样?”
陆宁睁开眼睛瞪他,“我还要照顾我的葡萄宝宝呢!”
“几棵死物而已。过段时间起了霜,若是冻死几棵,你岂不是要哭死?”李玄祯语气有些冷,“先前还说你长大了,看来没什么进益。”
陆宁若是现在有力气,肯定要打他了。这人凶起来气势十足,至于这么说她么?
李玄祯又道:“你选择一下吧,要么告诉我你的病,要么我现在去把那几棵葡萄给拔了。”
他见陆宁犹豫,竟立刻把她放下来,就要起身出门去。
陆宁没了他就浑身发冷,心知拗他不过,连忙抱住他的手臂,“你别走!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感觉到此刻她对自己的百般依赖,又哪里会真的丢下她?重新把她抱在怀里,给予她需要的温暖,待听到她说清因由时,也有些哑然。
他还以为是中了毒或者得了病呢,原来是……
“我娘已经给我请了大夫了,须连续药浴才可。已经好几回没疼过了,最近可能因为没有用药浴,才开始反复起来。”至于按摩,陆宁选择略去不提。
李玄祯皱眉道:“先前在书院,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你在的那段时间还好,就是后面一年才渐渐加重的。”陆宁解释道。心里却想,即便他在的时候她就有这毛病,她也不会同他说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