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出了个娇皇后 第99节(1 / 2)

她回想起几年前在南阳的书院之会中, 姚轸和秦冕就关系甚密,想来也绝非偶然。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一点她在南华先生那里已经体会得很深刻了。

    像杨元修和南华先生这样层级的人,得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来判决处置,已经往京城押解了。待汀州之事一切处理完毕之后,李玄祯便准备带着陆宁返京。

    返京之前,李玄祯还是去了一趟杭州, 仍是带着陆宁一起。陆宁心里虽然惊异,但也并未多问,直到到了南华山下, 才知道原因。

    昔日青松翠柏的南华山, 如今看着一片疮痍, 似乎是被大火烧过了。有不少士兵立在山下,围在陆宁过去所住的老宅子外面,带头的仍是那杭州的张知府。

    张知府见到李玄祯,带着身后一群人齐齐行礼。

    李玄祯把陆宁从马车上抱下来, 牵着她入内。

    宅子还是原先的宅子,只是里面的仆人都已经被转移走了,器具物件之类的也搬了个干净,这会儿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只有园子里的木槿花开得繁盛。

    园中花草种类繁多,这个时节就属木槿花最为惹眼。陆宁犹记得少时自己穿梭在花林中嬉戏扑蝶的情景。

    李玄祯并未在园中停留,牵着她行至一处颇为荫蔽的下人厢房中,才停下。

    “南华山中的地道,有一条就连接着这里。”他解释着,吩咐侍从打开那密道,原来就藏在狭窄厢房的床板之下。

    陆宁瞪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你知道。”李玄祯道:“原先我以为他们是因为我或者因为李玄祐,才对你下手。但其实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镇南王的家人,所以早就在打你们的主意了。或许……”他顿了一下,道,“当初岳母搬家到这里,就是有人刻意诱导的。”

    陆宁不寒而栗,又疑惑道:“可是不对啊,如果他们早就打我和我娘的主意,那为何从来不动手?他们大可以在我小时候就把我和我娘抓起来去威胁我爹,让我爹帮他们。”

    李玄祯沉默一会儿,看着她,语气莫名有点凉,“大约是因为秦冕。”

    陆宁不解道:“什么意思?”

    男人却不想再提,“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细究了。今日带你来,是因为这处宅子在南华山下,又与密道相连,按律也要封锁起来,所以带你来看看,以后恐怕不好再回来了。”

    陆宁闻此,不免有点郁闷。这里毕竟是她从小的家,有她无数的旧时回忆,她到现在都记得幼时的这个时节,她就在这木槿园子里追着蝴蝶跑,然后一不小心撞到木槿树上的事情。当时秦冕就把那棵木槿给砍了,说是给她出气,颜知赋也一味纵着。

    还有一回,她因不肯吃饭而躲在花丛里,若非秦冕来找她,她也不肯现身,差点把颜知赋急死。不过这件事后来她得到了充分的教训,颜知赋两日没给她吃饭,直到她饿得求饶了,答应以后不会再躲起来,她才作罢。当然,这个诺言她也并没有遵守。

    小时候她和秦冕几乎形影不离。然而秦冕是南晋皇族,他这辈子的存在是为了复国。

    从这个角度来看,陆宁被牵扯,实属正常。事实上,若非她和李玄祯的关系非同一般,朝廷把她抓起来严查一番才是正常的操作。

    好在京城的郡主府也快建好了,她以后一个人有那么一座大府邸,这里就不要再追忆了。

    两个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行至过去所居住的绣楼前,正巧遇上来寻李玄祯的卫殷,大约有要事禀告,李玄祯便暂时松开了她的手。陆宁想去卧房看看有没有值得拿走的纪念物,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李玄祯朝她唤道:“宁宁!楼那么高,你别上去!”

    太子殿下无疑是过度谨慎了。这绣楼比不得一般楼房的高度,陆宁从几岁大就在这儿上上下下的了。这时候陆宁的肚子也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鼓起,比不得月份大的孕妇,行动上并没有不方便。

    陆宁只朝他看了一眼,目中有恣意的笑,颇有你不让我上去我偏要上去的意思,很快她的身影便往绣楼上去了。

    再次立在绣楼高处的栏杆前,陆宁无意中看了眼隔壁空置已久的民宅,眼神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再看一眼,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大白天的眼花,大概是最近睡多了。她心道。

    待她从屋里挑挑拣拣拿了些小玩意儿,再出来时,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

    却见一个青袍男子,墨发披散在脑后,眉目雅致,身形如竹,立在院中,清清濯濯的模样。

    陆宁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不是……现在正被全国通缉的秦冕么?

    她止步的时候,他也转头朝她望过来。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就这么四目相对。

    旧时,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们隔着一层围墙相对而笑,童稚的心满是快乐。然而现在,却难以描摹内心滋味。有感叹有苦涩,也有物是人非的凄凉。

    秦冕看了她半晌,忽然一跃而起,从那院子里飞到了她的绣楼上,正正立在陆宁身前。

    “宁儿,到底是见到了你。”秦冕微笑道,“不枉我一路赶来。”

    陆宁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我……很想你。”秦冕如释重负地笑,“到现在,我终于可以同你说真心话。”

    “所以,你的确是从小就知道我是镇南王的女儿,所以才蓄意接近我吗?”陆宁问道。

    秦冕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你说的也不全对。这都是我祖母安排的,是她在蓄意接近你和你娘。我小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才告诉我所有。”

    他十五的时候……正是当年他们相约去桃蹊书院,而他忽然毁约的时候。

    “我们原本并不想同大燕面对面的打,这样不过是以卵击石,所以我祖母是打算让我同你成亲,此后再利用镇南王府的力量,慢慢实现复国的愿望。她的确有意同你娘走近,也十分赞同我同你走近。但是,我喜欢你的时候根本还不知道这一切,我对你的喜欢从来就不掺杂任何因素,我也不愿意利用你。”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续道:“所以当年我知道我祖母的计划之后,便同你割裂。”

    这才是当初失约的根本原因。

    说到那一段,他目中流露出几分痛苦,“我主动推开你,我知道以你的骄傲,你此后必定不会再理会我。你离开了我,才比较安全。”

    回想当初,陆宁虽然对他并非爱情,但若是她未曾遇到自己爱的男子,还是很大可能会接受他、同他成亲的。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当年她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百依百顺,既然这样顺手,就让他陪一辈子不是挺好的?所以,要不是秦冕收手,陆宁甚至整个镇南王府都很可能成为南晋复国的力量。

    “当然,很抱歉我最后还是利用了你一次。”秦冕语中满是无奈,眉峰里深藏许久的疲惫和艰难,这会儿都一一浮现出来,“我没有办法,宁儿。这些都是南华先生决定的。而且我松口答应把你送去景王身边,也是因为景王会对你好才答应的。”

    “太难了。宁儿,我走的路太难了。”他似有满心沧桑,然而能看见陆宁,还是开心的。

    “我知道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也知道成功的几率很小很小,可是这一切,我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我不得不走下去。祖母养育了我,她对我恩重如山,我必须听从她的安排。”他低低道,“就像南华先生他们,他们为了复国已经付出了许多年的努力,而我,必须感激他们,就因为我是南晋显庆帝的孙子,他们是为了我的国家而付出的。”他轻轻叹一声,“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可笑,我根本没见过南晋是什么样子,却为了这两个字,把自己最爱的女人推开,然后把自己一辈子都赔进去。”

    “既然这样,你可以选择不要复国啊。”陆宁不解道,“你才是他们的主,又怎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秦冕笑着摇头,“不,虽然这条路很艰难又很荒唐,但于我来说并没有错。我爹当年就是选择服从大燕,可到头来呢?还是死得那么凄惨。就凭我的身份,我只能选择这条路,不然一旦我的身份被朝廷知道,也是难逃一死。”

    他的视线落在陆宁身后,“走到这一步,这一天怕也不远了。”

    陆宁转头,这才发现,李玄祯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了,就立在她身后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