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卿。”
“不知爱卿要奏何事?”
燕帝萧御章透着深意的声音,拉回沈樟珩渐渐走神的思绪。
他心口一窒,撑在地上的大掌缓缓捏紧成拳,如斧刻刀削的脸庞痛色一闪而过,他不能违背沈太夫人的意愿,弃整个沈家不顾。
“陛下。”
“陛下赐臣的嫡女昭元郡主,联姻月氏一事,臣觉得郡主的确是独一无二人选。”
“臣、谢陛下厚爱。”
初冬十月,殿外落雪纷纷。
沈樟珩嘴唇紧抿,跪在地上的身体僵硬,宛若雕塑,他耳畔有轻笑声传来,带着无尽的嘲讽。
“极好。”
“不愧是朕的爱卿。”
燕帝萧御章轻挑了一下眉毛,抚掌大笑,随即对王九德吩咐:“你去把月氏新君白玉京请来,朕有事要宣。”
“是。”王九德不敢耽搁,小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白玉京大步从殿外进来。
立马有宫人搬来交椅,就放在燕帝萧御章身旁往下一点的位置。
白玉京也不坐,眸光在殿中慢悠悠扫了一圈:“不知燕北陛下寻本君来,可有事?”
萧御章微微一笑,眼神幽深,饶有兴致落在白玉京身上:“燕北与月氏联姻,宫中并无年岁合适的公主。”
“新君觉得,沈家长女,朕亲封的昭元郡主如何?”
白玉京神情慵懒,好似早就猜到,微垂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沈樟珩身上。
“十八年前,本君的长姐,联姻死亡,沈将军有护卫不当之责。”
“沈将军愿嫁女于月氏联姻,也算是以命抵命。”
“就不知,沈家可是心甘情愿?”
“沈家,心甘情愿。”沈樟珩跪在,口中的每一个字,语调低沉隐忍至极。
白玉京眸光冷如瓷釉,缓缓落在他背脊上,像冬日结了冰的凉水。
此刻沈樟珩早已被逼到绝路,但他不能做任何反抗。
这是沈氏的选择,也是他对沈太夫人的屈服,等沈观韵嫁入月氏后,他再想办法,尽他毕生所有,去好好补偿他的女儿。
但白玉京对沈樟珩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脚上玄黑靴子已踏至沈樟珩眼前,居高临下,依旧在挑衅。
宣政殿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帝王修长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慢慢敲着,他并不急,似乎在等待什么。
“陛下。”宣政殿外,传来王九德惊惧的声音。
他慌张小跑至龙座下,低声朝萧御章禀道:“沈家嫡女,沈观韵这会子正跪在宣政殿的白玉阶上,说要拜见陛下。”
“奴才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避开侍卫巡逻,跑到了这里。”
“是奴才该死。”
王九德声音刻意压低,但沈樟珩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蓦地他面色大变,不敢相信抬首,透着杀意的视线落在裴砚身上。
沈樟珩不信以大皇子的能力,能逃过宫外沈家布下的天罗地网把沈观韵顺利带进宫中,除非有人避开他的人,暗中做了手脚。
有这等实力的人,眼下除了裴砚,沈樟珩想不到其他人。
宣政殿是朝堂议政的地方,哪能由女子胡作非为。
帝王萧御章沉冷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殿中恭谨站着的大皇子萧琂身上。
萧琂只觉背脊僵冷,自己父皇那深浅难辨眸色,像锋利刀刃,刺得他生痛。
“陛下。”
“小女放肆,是臣家教不严,臣现在就派人把她带下去。”沈樟珩鬓角被冷汗湿透,深深吸了口气,朝萧御章道。
萧御章笑了笑,指尖慢条斯理从绣着龙纹的明黄袖口滑过,若有所思看向沈樟珩。
“沈爱卿。”
“朕若没记错,沈家最开始是不愿联姻的,朕以为是爱卿爱女如命,舍不得女儿远嫁。”
“可现在看来,沈氏女费尽心思,哪怕冒着欺君之罪跪在宣政殿外,就为了见朕一面,想必是有难言苦衷。”
“再怎么说,沈氏女也是朕金口玉言亲封的郡主。”
“王九德你去把人宣到殿门外跪着,朕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多时,沈观韵步伐盈盈走到宣政殿门前,她抿着唇,朝殿中龙椅上坐着的男人,缓缓跪了下去。
“臣女沈观韵,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