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功夫,终于放下救生艇,啟程前往那个大黑影,现在是下午5:58,属敏感时段,是平日下班前的2分鐘。虽说大黑影离我不远,不足一海里,但都只能从漆黑与昏暗之间的对比线条勾划出其轮廓,进而体验它那份彷彿是「从刚强中被人类意识歪曲而成的凄美」。
我走出救生艇,正想调教船顶上那盏大射灯的角度,为要预备以大射灯照耀大黑影,骤然看见在大黑影轮廓顶部闪了好几下白光,肯定不是星光。那白光是有意识地飞向大黑影,继而减速,然后消失在大黑影上。说不定是隶属某个国家海上救援队的小型飞机,我即时开啟射灯向大黑影上方发出求救讯号,一连好几下,持续近一分鐘,可惜未见任何回应。
是否我看错了?我坐在救生艇顶部一直等,不愿放过任何一秒能重见白光的机会。举头望向漆黑天际,既没有星,也没有云。既然没有云层,怎么看不见星光?日常看不见星光是因为云层遮挡。另外,这里气流明显与邮轮上不同,略带点轻风与海浪,完全没有那种走进密室的感觉,船也随波微微漂浮。这里跟邮轮才几百米距离,怎么现象却是截然不同?
独处时总爱思考,不经意想起跟老朋友的承诺:「我会在古巴买特色手信给你们」。
手信名单上,位列vipcolumn有阿dick,是我家足球队队长,他为人蛮感性,有承担感,从不怨天尤人,输了三球波也要谨记从中学习。2016年跟他去福音营,晚上望向广阔星际,我问他:「皓瀚宇宙里,星体何以永恆不止地遵守定律?甚么是永恆?当一颗星一直向前飞,最终会飞到哪里?」
阿dick以诗般的描述来回应我:「只有定律以外的,才能编制定律,只有超越时间的,才能守护永恆,星星最后会从宇宙主宰的指头,飞到其掌心里。」
如今我是活在造物主的指头,还是掌心里?人有灰飞烟灭的一天,惟信念永恆不灭。太冷了,坐在救生艇上差不多10分鐘,闪烁的白光一去不返,我再以射灯打了近一分鐘求救讯号,然后回到驾驶室亮起救生艇上的频闪示位灯。频闪示位灯一闪动,驾驶室外来了一阵狂风,整搜救生艇随风剧烈摆动,我慌忙坐到座位上扣上安全带,望见窗外风浪大得像间歇性颱风,维持了约莫1分鐘,之后狂风停下,一刻间天气变回风平浪静。甚么?平板电脑显示的时间?是下午6:04?做了这么多事情,从啟程到现在只过了6分鐘?怎么可能?是平板电脑的时鐘出现故障吗?我再看看手机,同样显示下午6:04,即时间行慢了,且慢得有点不正常。
或者可以找个方法求证,我点出手机计时器,在apps里看看每秒的跳速,跟我心算的是否一致?我拨出apps算算看,虽然不太肯定,手机计时器给我的感觉,倒是每秒都跳得比我认知的慢。这么说来,时间在这里是否有问题?这里的地理环境跟我认识的大不相同,是否这里根本不是地球?而是另一个宇宙,另一度空间?我有必要前往大黑影查明,怎么愈是接近它,那里的环境就愈不正常?这大黑到底影隐瞒了甚么?黑影上的白光又代表甚么?我将救生艇的引擎声从低频推向高频,高频声说明救生艇正全速前进。
没想到我能成功以无牌驾驶救生艇的技术来到大黑影前,这儿风浪比较大,但为了看得更清楚,我将射灯光线投向大黑影,再步出救生艇,要近距离目睹它的真面目。与大黑影相距约十米,这个大黑影原来是一幅超庞大岩壁,岩壁下有很多岩柱和岩洞,眾岩柱排成一列,形态犹如希腊神殿。每个岩洞洞口都呈拱门状,约高20-50米不等,阔平均10米。各洞口都位于水面上,其下可谓深不见底。
我关掉射灯,从背包里取出萤光棒,拗出绿光后拋进水里,只见萤光棒的绿光在漆黑水里一直往下沉,直至成为一点绿光后仍往下沉,以肉眼推算,水深可能达百米。从洞口持续喷出一阵阵令人心寒的阴风,我重啟射灯将光线引进洞穴里,洞穴里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同样呈拱门状的小洞口,小洞口里又有看不清的隧道,似乎能通往不同程度的阴森。
我鼓起勇气将救生艇缓缓驶进大洞口,穴里可谓洞奇石秀、怪石林立,随艇上射灯的移动,打向岩石的倒影总是栩栩如生地向我列队招手,过于生动的倒影反而使我毛骨悚然。即便如此,离开总比回头有价值,为此我选定一条看来最宽阔的隧道,就从这个直径10米的洞口驶进去吧。
隧道里的形态更见崎嶇嶙峋、难以预测。河流时宽时窄,水流时急时缓,间中河流中央有半支岩柱挡我去路,却总能找到别的支流来延展旅程。
救生艇穿过第一段隧道,来到一处大得足以摆放50辆宝马的空间,彷如岩穴里的停车场。我停下救生艇,以射灯四围探秘,欣赏岩石神秘美态,是时候举机自拍,留个倩影。片刻之间,发现水面的水流方向错综复杂,用射灯一照,水面四处浮出气泡,说明洞穴底部有气体上昇。未知气体会否有毒,为免中毒,还是返回救生艇,继续前进吧。
洞穴愈深入、水流愈急愈猛,我从逆流中加大马达力度,渐渐地,水流成逆向湍流,一种不规则的急流。救生艇开始失去平衡,难道要我急流勇退吗?基于我的好胜,再次加大马达力度,随即听到艇底有被岩石撞击的声音,危机意识警告我,救生艇一旦搁浅在岩洞里,别指望有任何救援。说时迟,那时快,救生艇被卡在河底岩石上。然而事件尚未结束,逆向急流将我那个被岩石撑起半边的艇身持续往右推,快要翻艇之际,我将马达力度推至最大,将方向舵全力以反时针方向旋转,务求衝过艇底那堆岩石。混乱间,救生艇终于停下来,只因被完全卡死。任水流再急,马达马力再大,救生艇就是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