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今日圣上的态度和所作所为,看来除了长乐,怕是还有一人出事了。无论是牵扯到白梓冉还是缪星楚,事情都棘手。
看来风雨将近。
外头的雨渐渐小了下来,玉阳公主向前走去,挺直脊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自己不能垮下。
***
弄玉堂内,灯火通明。
长乐在床榻上安睡,饮过安神汤后,她便睡到了现在。虽是饮了安神汤,但惊悸未定。醉着酒的长乐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溺水,死死抱着水上的“浮木”。
那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感受让人沉溺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一直往下坠,像是有什么一直扯着自己,忽而又觉得身上压着千斤重,长乐在睡梦中喘不过气来。
额头冷汗直冒。
缪星楚来到她床前的时候就看到她额头上冷汗涔涔,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皱着,一张小脸惨白,唇也失去了血色。白色的寝衣单薄,她整个人在被中显得娇小可怜。
白日时还可以见到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晚上她就躺在这里昏睡。
缪星楚心情复杂,拧干了放在一旁的水盆里的帕子,在青然的指引下轻轻擦拭着她额头冒出来的汗,动作轻柔,像是怕惊吓到眼前的人。
许是在梦里沉溺了许久,长乐猛地惊醒,一双眼失神,定定看向床帐,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她刚刚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下垂让她下意识去抓身边的东西,却空无一物。接着就是整个人浸在水中,沉痛的溺水感从心肺传至全身,她咳嗽出声,接连不断的咳嗽让她脸色更显苍白。
缪星楚只好抚着她的背,慢慢帮她顺着气。
等到她差不多平复过来了,青然递过来一杯水,缪星楚小口小口喂她喝下。
但是每喝下一口,都感觉有刀在嗓子上割一般,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让长乐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姐姐。”长乐出了声,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递出。
缪星楚再一次搭上了她的脉,“没事,你先别说话。药已经解了,没什么事情了。只是要好生休养,免得受寒了。”
听到“药”字,长乐瞪大了眼睛,一把抓过缪星楚的手。
缪星楚安抚地将她的手握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我没事。你别担心。”
若是可以,她想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提起。
长乐头还有些疼,摇头甩去眩晕感,试图在模糊的记忆里寻着什么,好像记起了有一个人,一同掉落了水中,意识混沌之际,她只记得那人一直很吵,而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扒住他不放。
“是不是有人救了我?”
缪星楚面色复杂,抿了抿唇瓣,握住她的手握紧了些。
青然答道:“那时您在桥上遇到了宋公子,你们双双落水,最后是宋公子把你拖上来的。”
像是迎头被人打了一棍,那声响传到她耳畔闷闷的,长乐楞着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缪星楚抬眼朝她方向看去,眼前模糊看不真切,她的心暗生隐痛,这眼睛何时能好?就连现在想要看清长乐的表情都做不到。
思绪落到了眼睛,不知为何,缪星楚的脑子里想起冷冽的一句,“我让沈镜安把你的余毒清了,来一趟眼睛都没了拿什么治病救人。”
如今再回想,好似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可她依旧能读出那时眼前人说这话时的深沉,是那种极其平淡后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情愫。
门打开,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天光洒落,半明半暗里,他走出了屋子。
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了异样的情绪,却似风如雨,在门关之时归于沉寂,像那尘土掀起又安眠。
她想,这样也好。
正有些出神,握住长乐的手被她放掉,长乐猴一般从床上起来,连忙四处找着衣服,只是起身时险些站不稳,不过她底子好,恢复也快,很快就起身了。
缪星楚不明所以,一旁的青然也是一头雾水。长乐急忙忙穿衣,嘴里念着,“完了啊!这要是我娘亲知道这事,还不把我打死。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我得赶紧找地方躲着。”
她回过神来朝青然道:“青然照顾好姐姐,我去我外族家避避,舅舅那么疼我,肯定不会让我娘亲动我一根手指头。”
此时,门被推开,裹挟着湿的雨气,一声冷冷的嘲讽如平地惊雷,吓得长乐浑身一震。
“是吗?你当真以为没人动得了你?”
一袭锦衣华服的德庆王妃站在门前,面色冷沉,锐利的目光落到了手忙脚乱着要跑路的长乐身上。
长乐楞在了原地,沙哑的声音顿在喉咙里,话都不利索了,“娘…我……”
***
齐王府书房内。
烛火幽幽,一室通亮。
屋内的窗开着,外头的冷风呼呼而吹,还带着今夜落雨时的凉意。此时外头雨停了,只余残留的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滑落,向来长势不错的花草,在风雨的袭击下显得有些颓唐。
书桌前,裴晋北正在看密函,面前摊开着一张大的地图,九州分布,河山走势,一直延展到边关。有几处地方用朱色圈点勾画出来了。
他凝神看着密函,眉眼清冽,如远山缥缈的山水,多了分超外出尘的意外来。
裴晋北近来正在忙边关同外族的通商事宜,事情复杂,有许多人事需要统筹,牵涉甚广,需要朝中多个机关部门的配合。
因此也是忙到脚不着地,还要操心寻找缪星楚的事情。
这头通商事宜推进困难,那头找缪星楚又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