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手握权柄,权倾朝野,四境夷服,享有四海。
他遇见欢欣之人也会手足无措,面对拒绝和离去也是坦然和尊重。
何其难得。
又或是同他从小的遭遇和秉性有关。他身上有不在乎他人的清冷和淡然,面对亲生母亲的怒骂斥责也是冷漠以待。
那谢太后的话来说裴怀度就是天生冷情冷性,没有丝毫人情味。
但看到他那日替缪星楚解毒时的怒气和压抑,沈镜安才久违地从他身上看到了世俗的烟火气,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正想着,沈镜安将视线放到了缪星楚身上,见她替裴怀度包扎好了伤口,在一旁净手。
他走了过去,“缪姑娘,让我悄悄,这眼睛可大好?”
缪星楚接过青然递来擦手的白布,擦干的手上的水珠,转头看向了沈镜安,她眼底含星,眼神干净透彻,看人的时候专注而认真,而她生的极好,灼若芙蕖出渌波,皓质呈露,芳泽无加,让人眼前一亮。
这含星的眼睛像是为她整张脸画龙点睛,显得生动美好,不同于她目不视物时空洞呆滞。
她嘴角含笑,“沈大夫那日你说的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所言不虚。”
本就是那日趁她看不见时的打趣,如今被她提起,又被她这样看着,倒是换做沈镜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缪姑娘能看见就好,不然这一身好医术可就要埋没了。”
缪星楚在看沈镜安,而裴怀度在看她。
灼热的目光烫人,缪星楚感觉到自己的侧脸灼烧着,不禁余光一瞥,看到裴怀度在认真看她,微微别过脸去想要躲过这目光,却听见对面人的低笑。
不由得有些难为情。
此时,郑明面色凝重,匆匆走了进来,在裴怀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肉眼可见的,裴怀度的脸色沉了下来,眉眼覆上冰霜,刚刚温和低笑的模样不复存在。
缪星楚侧目,但她无意窥探他人的私事,也不出声询问,只隐隐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他去处理。
她正想着,面前却落了一道身影。
裴怀度坐了过来,将缪星楚的手搁在手心里,刚包过纱布的手上过药,纱布的摩擦感在手背,另一只手握住了她。
他道:“楚楚,我有急事要处理一下。需要离开几日,等我得空就来看你。”
他抬眸看她,目光里藏着温情,“先不要提说要走,等我几日可好?”
缪星楚垂下眼眸不语,但听他这话,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拼命按捺下这份悸动,又问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回答她的只有空白一片。
裴怀度也不逼她,从青然递过来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把青白玉柄嵌宝匕首,鞘为木质包金,錾菱格花朵纹。
他放到了她手中,郑重其事道:“楚楚,记住,匕首永远不要对着自己。”
顿了顿,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玉柄,“那日你拿的匕首我先收了,日后用这一把。”
沈镜安啧啧两声,不就是知道那把匕首是裴晋北送的心里就不舒服了吗?
缪星楚撩起了眼皮,看了眼手上的匕首,应了声,“好。”
不知是在回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裴怀度看她难得的乖巧,要离开的浮躁也散了些,她雪白的小脸朱唇轻点,眉如远山渺渺,昨日抚过她脸颊的手指微烫,眸色加深。
他也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她的莹白细腻的手背,把玩了一下她的手指。
重复了句,“等我。”
便起身向门外匆匆走去。
缪星楚眼下思绪复杂,内心混乱,许是失落,或是懵懂,各种情绪交杂,五味俱陈。
手心空留他的余温,那温热尚在,指尖微动。
郑明被留着交代几件事再走,林一随着裴怀度先行回宫。
这几日裴怀度来回奔波,朝中大小事皆加急处理,才勉强空出时间来。
郑明走近了几步道:“夫人,公子这几日族中庶务繁忙,守着您那两日,曾两夜未合过眼。若是您坚定要走,也应给公子些时间。”
沈镜安心中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裴怀度身边的人,就是会挑准时机说话。
而后沈镜安和郑明都走了出去,一室变得空旷,寂静无声,只微风轻轻敲打着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
往日这个时候,青然都在准备收拾着要回去的行装,此刻她有些犹疑,“夫人,那行李还收吗?”
一个两个都是他身边的人,缪星楚怎会听不出他们的意思。
转头看向了天光流泻的窗子,平淡地说了一句,“先搁着吧。”
***
紫宸殿中裴怀度正召集几位重臣议事。
这几日的两头跑,还是耽误了不少事情,裴怀度匆匆赶回了宫,一路林一把事情的原委报告了一番。
边境有异动,闹了不小的纷争,通商之事正稳步推进,如今出了这事情,怕是要搁浅,再图慢慢推进了。
起因是塞外有一只商队遭到了抢劫,抢劫的人马听说有几支,其中一只查出是大魏境内的势力,还有边境官员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