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在场的另外几个人都是脸色一白。
珠珠听不太明白,只隐隐察觉出孙姨好像要死了,她哭着,“我不要孙姨死,孙姨你别死,珠珠不想你死。”
她抱着孙素月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床榻上的女子挣扎着也要下床去看她,被缪星楚制止住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晚上若是自己没有来这,怕是会出人命。
当机立断写下药方让茯苓去抓药,紧接着安排就近的一个小榻让孙素月躺下休息。
孙素月性子刚强,不肯躺下,泛白一张脸在一旁坐着,只抖着的手指出卖了她紧张的心情,与死亡擦肩的恐惧后知后觉漫上心来,她想起自己熬的那一碗红花,泪眼模糊,一灌而下,下身止不住的鲜血。
还有那些恶心恐怖的画面,几个男人冲着上来,不顾她的反对,撕开她的衣服……
灌下红花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死了,与其痛苦地留在这个世界,不如一死百了,了却一切苦痛,可她想起了珠珠,珠珠娘,还有小紫,她若是走了,她们遇事没有主意,怕是也活不了几日。她要活着,护着她们。
泪如断珠,落在脸上,孙素月闭上了眼睛,浑身抖着,刚刚的冷静和刚烈都消去,剩下的是后怕和痛苦。
“茯苓,将珠珠带去吧。”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四个的时候,缪星楚语带平和,问出了声:“怎么回事?这普宁观戒备森严,后院之地男客不得入内。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孙素月一把抹去不值钱的眼泪,嘲讽出声,“我原以为这普宁观是好去处,观主好心收留我们,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哪怕日子清苦些,也算安稳。可……纪凡她人面兽心,她收留我们哪里是为了给安置我们,是把我们卖了做生意。”
缪星楚抬眼看她,她的眼神带了十二分的憎恨和厌恶,嘴角勾起,面容狰狞。
“我昨日刚流了孩子,正是一个多月纪凡将我带出去,然后……”孙素月抬起来头来看向墙壁,吞咽着口水,嘴唇抖着,“我刚流产,阿雪便说要替我去,谁知她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从前没有这么狠过,现在她找的人,都是些武夫,有时候还不止一个。”
“不是没想过反抗,可她拿珠珠威胁我们。”
缪星楚心头大震,谁知道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纪凡背地里还做着这样的勾当,她那日带她去见了周子期的母亲,那这件事有多少她的手笔呢?
这普宁观的女子又有多少人遭遇了这种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未曾被外人知道的事情,如何压下去的呢?
苏湘雪苦笑着,“我听说,这里的井里葬了许多人,那些得病死去的女人,还有反抗纪凡的人。纪凡她背后势力大得很,我们伺候的人里还有过高官,不过那时我们蒙着眼睛,仅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他身份不简单。”
缪星楚垂眸沉思,看来纪凡这背后的势力庞大,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但凡这普宁观内有姿色的女子怕是都沦为她的赚钱的工具,名义上救危扶困的普宁观,背后却有着这样血冤,何其讽刺。
忽然,她脑子里想到了这屋内应该还有一人,“珠珠说,还有一位小紫姐姐。她人呢?”
苏湘雪惨白着一张脸,嘴巴动了动,还没等到她说一个字,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一女子跪倒在地,干呕着,面色苍白,额头上流着冷汗,头发湿着,滴落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衣袖也湿透了。
青然快步走过去将那女子扶起坐到了椅子上。
女子微微一笑,嘴角扯出些弧度来,摆了摆手,声音低低的,“谢谢,我没事。”
孙素月起身走过来,“小紫,怎么了,她们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
小紫咬着牙,“她们把我的头浸在水里一直逼我,还让那些个嬷嬷调/教我。”
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眼泪流了下来,手不停地抖着,“她们扒光我的衣服,像是在看一块肉一样。”
回忆太过痛苦,她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了出来。
孙素月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小紫……”
她转过身去对缪星楚说,“大夫,小紫她刚来,是被那群逼迫她的畜生送进普宁观的,她的丈夫在外面找她的时候被打死了,尸体被扔到乱葬岗给野狗分食。那畜生家里有钱有势,看上了小紫后便强取豪夺,还送进普宁观让纪凡调/教她。”
缪星楚神色冰冷,“纪凡的所作所为简直禽兽不如,借着行善博得好名,背地里却通过这种事赚取钱财。”
今日事发突然,万般思绪交杂着,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办,沉下心来细想,她道,“当务之急是要把你们的伤养好。其他的事情,容我回去想想,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地方。”
缪星楚开了几服药,又留下了一些外伤用的药给她们。
夜深人静,怕引起纪凡的注意,也没敢太大动静,便走回了雪霁居。
青然有些担忧,“夫人,这件事情甚为复杂。您不要轻易冲动。”
她知晓纪凡背后的势力是淑太妃,而淑太妃近来更是忙得焦头烂额,颜家的事情就够她喝一壶的,若是再出什么事情,保不齐她不会拿夫人开刀。
“这件事我先看看,你先不要告诉你家公子。听闻这件事牵扯到高官,官场复杂,他若牵涉其中,难免会受影响。”
青然顿了顿,欲言又止,终是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你如今跟在我身边,我把你当成自己人。若是你是他放在我身边的眼线,我该思考你的去留问题了。”
她和裴怀度的事情是一码事,但他若事事干涉她,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便是另一码事了。
缪星楚的话如一个棒槌,一下敲在了青然的头上。
青然咬了咬牙,想起圣上的吩咐,说着事事以夫人为先,便福身道:“奴婢知道了。”
***
第二日清晨,雪霁居还静着,叶落无声,风过无痕。
缪星楚昨夜没睡好,脑子乱着,只要闭上眼就想到了在紫珠院的事情,想到了苏湘月身上惨烈的痕迹,还有孙素月流过两次产的身子,心便像是被大掌紧紧握住,透不出一点气来,连带着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道是从何时她眼皮耷拉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的意识还有些混沌,手摩挲中拿到了那把青白玉柄嵌宝匕首,冰冷的触感一下子让她回了神,有些怔楞,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上头的青玉的雕文,脑子不由自主浮现了裴怀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