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4节(2 / 2)

雀金裘 梅燃 2194 字 6个月前

    没等他不着痕迹地钻到母后身后,他那个狠心的母后,将他幼嫩的胳膊一抽,他整个人像个皮球似的朝着老太师滚了过去。

    “哇呀”一声,微生默接住了陛下,陛下却受惊不轻,小胆子快撑破了。

    兔崽子还治不了你?姜月见瞥他一眼,老神在在地道:“陛下让哀家与先帝娇惯坏了,没见过京郊大营,哀家今日带他见识一番,太师领着他去吧。”

    说罢,在小孩儿一片惊恐得发抖的目光里,姜月见微折下一袅柳腰,近到咫尺之间地笑道:“老太师是你父皇的授业恩师呢,连你爹都怕他怕得要死,乖乖跟了太师去吧!”

    她直起身,细长的双腿带动一袭秋香拍穗上襦,绵柔的杏黄色鹅毛纹理锦绫套裙,在翠袖和玉环打起帘帐后,走入了面前的中军帐。

    侍女也跟随入内,帘门两畔持戟的甲卫神情坚毅如铁,一动不动。

    老太师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苏太医,一脸的莫可名状。

    只有陛下快哭了的情景达成了,他跟个鸡崽儿一样被太师一手就提溜着走了,两条黄瓜短腿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扑腾着,挣扎的呼救声消失在了风里。

    “父皇啊救救朕……”

    苏探微的脚步在原地打了个窝,直至孩童声音消散,他收回目光,沉默地走进了帅帐。

    帐中太后并未歇憩。

    那柔弱得不堪一折,却拼死撑起了浩浩山河的背影停在一面兵器架前,苏探微也停下了。

    兵器架有些年头了,风沙锈损的痕迹昭示着它昔日的荣光,姜月见的食指正从兵器架上的一柄宝剑上抚过,剑铭为:玦。

    古朴的青铜花纹,雕镂处力透纸背的一个字,斗转腾挪如银筋铁骨,杀入眼中。

    两年了,她居然在这岁皇城的京郊大营,见到了他当年随身的佩剑。

    剑柄之上的蓝色宝石剑首,还散发着幽冷的光泽,清澈剔透得宛如一滴眼泪。

    姜月见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身后,听到了这一声叹息的苏探微缓缓扬眸,眉梢从中微蹙,静默地驻足。

    姜月见的手指爱不能释地在剑身上流连,“先帝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他这一柄剑,出鞘便沾惹血气,饮了血的剑,不宜再供奉在宫里,没想到,太师将它安放在京郊大营。”

    她忽然扭过脸来,笑靥如花,那一瞬间神情的转换让苏探微完全没跟上,太后朝他戏谑道:“小苏太医也是侧帽风流,文章探骊得珠,医术亦是高超,不知道,可也曾学过武没有?”

    她一问抛落,苏探微的瞳孔蓦然一阵紧缩,他将手收藏于袖中,随即,低下眼眸淡淡地回复:“臣,花拳绣腿,不通武艺。”

    “哦,是么,”姜月见将那一把剑摘下来了,食指抵住剑柄上的“玦”字,轻笑,“你这样精壮结实的身材,倒是跟先帝很像。哀家还以为,小苏太医对习武也,颇有心得呢。”

    “……”

    苏探微的舌尖抵住了口腔内侧的肉壁,一阵无言。

    姜月见拔剑出鞘,那剑多日未曾得窥天光,一旦出鞘,便是寒芒毕现,如三尺白练一泻流下。

    “好剑。”

    姜月见醉心赞赏,瞳孔之间似藏着痴意。

    “先帝佩着这柄剑,曾迎战胡羌,所向披靡,为我大业除尽边患,这把剑,算得上国之重器了。”

    可惜,楚珩那短命的,亦是佩戴着这柄剑,折戟沉沙,尸骨无存。

    她看到这把剑,那一瞬间,恨得只想一手将它绞断。

    凝神无言许久,姜月见还是把剑放回了鞘中,重新置回了兵器架,云淡风轻地拂过了发丝:“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稳如楚狗,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第6章

    小崽子被太师擒拿在手,只会挥动他那尚未成型的王八拳表示反抗,还没学会用真龙天子的威压,迫使一个忤逆臣子不得犯上。

    尤其是他狠心的母后将他交给太师时,威胁恐吓说老太师多厉害,连父皇都怕他。

    那就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崽儿了。楚翊两只肉爪包一包泪,凄惨无比地想,母后大概是厌朕烦朕了,找个人来收拾朕了呜呜……

    微生默将陛下放下,刚还张扬舞爪的小家伙像倒腾得精疲力尽了,也不敢再使坏,一个人悒悒不乐地鼓着腮帮子,脑袋低低的,不知是在哭还是在骂人。

    老太师慈爱地对陛下说道:“陛下,看。”

    看?看什么。

    小崽子什么也不想看,怕看到老家伙血盆大口,一张嘴就能把小孩吃下去。

    微生默满带着纵容与鼓励,摸了摸陛下的脑袋:“抬起头。”

    好可怕,老家伙的触手落到他脑袋上了……楚翊一激灵,识相地掀开了眼皮。

    入目所见是巨大的空地上竖着一排排林立的剑戟,足以构成半座山头那么大的校场,烈日焰光灼照之下,上千上万号人就在这演练场中央,赤膊上身,只着军制长裤,空拳训练。

    伴随着一道响遏行云的牛角声,演武的军长发出“一二”的口令声,所有人也随之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吼。

    跨左一步,向前出拳。

    上千上万道拳风猎猎地刮到他还充斥着乳臭未干的绒毛的小脸上,霎时间就是一道劲风,差点儿将他掀翻在地。

    他一瞬间直了眼睛,早已忘记了是谁把他领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