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西域王室隐而不宣的秘药。
姜月见将自己的虎口掐进,陷入疼痛的清醒里,随即起身,离席而去。
众人见太后忽然离去,不明所以,小皇帝也惊讶不止,手里的肉也不香了,立马要跟着去,谁知钱滴珠竟将她摁在了席面上,出声告诫他:“陛下,娘娘吃醉了酒,您这会儿过去,只怕娘娘撒起酒气来,您的……”
楚翊想到母后酒品不好,她喝醉了要是睡过去还好,要是清醒着,人畜勿近,必有灾殃。小皇帝悻悻然坐了下去。
钱滴珠道太后不胜杯杓,冷香宴继续。
宾客得到安抚,便不再惶惶。钱滴珠余光轻瞥,只见方才酒席上与端王妃言笑晏晏的仪王殿下,此刻也不知上哪去了,也全然不加以掩饰。
翠袖与玉环作为内官,跟随姜月见出了宴殿,晚风披拂,吹在炙燥的身上,平息了一些不受控的悸动,灵台暂时恢复清明。
牙道两旁如霰雪般的晶莹梨花树,烟气般弥漫整座行宫内围,时近暮春的气候,入夜还是有些凉意,姜月见的指拈紧笼身上的昂贵雀金裘,脚步不疾不徐。
紫明宫巡检部率领的铁甲马队在宫墙之外来回巡逻,仔细听,风里夹杂着细微的喝探声,从远处遥遥飘进来一丝。
“皇嫂。”
身后跟近了一人,笑吟吟地从旁侧柏木森森的晦暗处踱了出来,神情自在得宛如闲庭信步,不期然在此与她碰面,纯属巧合。
姜月见凝眸,“原来是仪王。”
他一靠近,身上那袭染得无比浓烈的桃夭的香气,便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皮肤,又热又呛,姜月见身上为数不多的力量被这两股夹杂着的奇异的熏香瓦解殆尽。
原来宴殿之上,催使她身体焦渴燥热,并不是她杯中之物,而是仪王,即便当时他在厅中与她相隔数丈之远,但借着舞袖冷风的流动,仍然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那么遥远的距离,都足够让她短暂地失去理智,何等厉害的催情香。
姜月见脚下酸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重量,仪王见状,伸臂拦住了弱柳扶风的太后娘娘,左右翠袖与玉环落后一步,仪王冷盯着她们:“太后的寝宫本王知晓,本王亲自送太后回去。”
他跨上一步,整个身体挡住姜月见,掌心握住了皇嫂的软腰。
胜券在握。越近,缠得时间越久,桃夭与梨落混合的香气更浓烈,直往人体肤侵入,渗进血液,涌向四肢百骸,让身体发肤每一寸都不受控制地产生渴望,皇嫂已经醉眼如丝,只怕此刻都已分不清面前之人是谁。
他需要立即解决这两个碍事的女史,翠袖与玉环被他这么一喝,果然破了胆,竟有些踟躇,仪王当机立断,勾着姜月见柔软的纤腰,径直飞快地踅进了柏木林。
姜月见头重脚轻,身体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仪王拽着她,加紧脚步进入了昏暗得无一盏宫灯的林中,皇嫂失去了力量,几乎整个人挂在他的胸前,此刻最是好欺。她面布红云,柔若无骨,他也闷痛得恨不得立刻在此野蛮地要了她,但理智告诉他,怀中的女人毕竟是太后。
一夜贪欢过去之后,太后也许会杀了他。
为山九仞,不得再此关头功亏一篑。
她的寝宫已近在眼前,仪王将姜月见整个粗暴地夹在胁下,往灯火锦绣的寝殿冲去。
然而狂奔了十几步出去,背后突然传来悍然的力道,将他甩脱出去,仪王这浮囊臃肿的身体,竟虚得跌倒一旁,姜月见也花钿委地,胸脯急促起伏,大口呼吸着。
仪王愣怔望着太后,她眼光斜飞而来,一双眼睛如淬了火焰,锋芒锐利。仪王竟吓得一缩:“皇、皇嫂。”
“臣、臣弟,只是护送皇嫂回寝宫。”
姜月见扶住身后的林木,徐徐支撑身体,将自己抵靠在树干之上,冷眼斜睨:“仪王,哀家是太后,你皇兄的遗孀,可知你已僭越?”
仪王被轻飘飘一句质问,吓得背后即刻冷汗涔涔而下,“臣弟、臣弟绝不敢……”
姜月见道:“念在先帝份上,你且未能铸成大错,哀家故意任你拖入这无人之境,警告你,若此时哀家呼救一声,即刻会有巡检部的甲卫冲进来,哀家此刻衣衫狼狈,若被人撞见,你便是死罪。”
她方才被仪王拐带着一路往小路上窜,雀金裘被剥落,锦衣遍布褶皱地挎在香肩,几欲垂落,长鬓凌乱,珠钗斜挂,满脸红丝如云霞般晕染,知晓被外人一看,便自有揣测发生何事,仪王便是百千张嘴也摘不清。
仪王伏地哆嗦,“太后恕罪,臣弟、臣弟一时糊涂,只是,只是仰慕太后天颜,岔、岔了念头,太后看在臣弟也是皇兄唯一的手足的份儿上,饶、饶恕臣弟。”
姜月见的呼吸不那么稳,身上不仅狂热,更如万蚁噬心般,瘙痒难忍。桃夭梨落的香气,仍然在周遭不停地碰撞、融合,空气里浮沉着的,都是这种甜蜜而诡谲的浓香。
“你过来。”姜月见抚着胸口,撞气道。
仪王诧异,停止了战栗。他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她明明已在气头顶端,却传他近身,莫非,莫非她还是捱不住桃夭梨落,要与他……
仪王身体比意识更诚实且坦率地接受了太后的命令,向着她徐徐靠近。
月光下,密林幽森,美人的眼波宛如缠绵的春水,温柔地将他望着,直教人肉麻骨酥,恨不得一跤跌进这幻梦里不愿醒来,仪王如痴如醉。
可旋即,一股激烈的刺痛唤醒了他的神志,仪王惨叫,然而不敢惊动巡检部,他捂住了嘴,“太、太后你这是……”
姜月见将仪王的手背上咬出了两弯牙印形状的血口,她猛一撒手,仪王倒跌两步,吃痛地攥紧了手腕,那牙印上已不断有血珠沁出,姜月见漠然道:“留着这条伤疤,哀家让你记着,若你再生这些不伦之念,哀家便将今夜之事公之于众。”
“……臣弟不敢。”仪王吓得浑身觳觫,被拿捏得明明白白,不敢狡辩半句。
姜月见静静地靠在树下调息片刻,举步掠过了跪在地上的仪王,将他抛在身后,眩晕的感觉让她的步子有几分踉跄,不知耗费了多少时辰和心力,她总算一路摸索至寝殿。
试图推门,却被近旁叉手屏息而立的人打断:“太后娘娘。”
她扭头,面前的青年作太医装扮,穿着一身扁青色松竹纹长襕,发上盘着一色幞头,五官没一处和谐的长相,然而在当年遍布内官不见男人的禁中也是稀有品相,她随口夸过一声“俊俏”。
“是你啊。”
隋青云为这三个字,内心一阵激荡。太后说的“是你啊”,意思是她对自己印象还算深刻?
当然了,他早在太后娘娘刚入禁中时,便已时常侍候左右,为娘娘看诊,这中间的情谊,岂是那个刚来没几天的竖子能比拟。娘娘图一时新鲜,转眼,这不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了?
隋青云大喜过望,凑近前欲说话,姜月见挥袖:“滚开。”
“……”
隋青云不敢再上前,笑容生生消失在了脸上。
姜月见往肺中扯进一口长而浑浊的气,紧紧忍住锦衣之下肌肤的深战和痒意,推开了殿门。
门砰一声撞上,太后犹如失去了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迈向那方金色刺鸾的凤帐,手指扯落帘帷,滚烫的身子一瞬跌落松软的锦衾中,犹如油膏遇热般,整个从外而内地融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