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34节(1 / 2)

雀金裘 梅燃 2010 字 6个月前

一个小孩儿失去了父亲的那种苦闷和悲痛,这是身为人子理所应当会有的。若是无法发泄,连一个罪魁都找不着,他心里更难受。从那一天起,楚翊平等地憎恨着胡羌与冼明州。

    但姜月见知晓的是,当时冼明州手里有楚珩的密旨。也就是说,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先帝的调令,至于中了胡羌的圈套,那是谁也无法预料。

    姜月见力排众议,认为错不在冼明州,然而还是为缓和局势,将他贬谪至碎叶城。

    楚翊紧皱眉头:“母后,你把冼明州又弄回岁皇城了……”

    他是那样不满,嘴唇轻轻地嘟着:“你不怕朕报复他么?”

    姜月见点点头:“好啊,只要陛下不滥用陛下的权力,从人子的角度去报复,母后随便你。”

    末了,不忘了提醒一下可亲可爱的小陛下:“冼明州的小臂比你的大腿还粗,像你这样重的石墩子,他随手一扔就是好几丈远。”

    “……”

    陛下心头发憷,消灭了找冼明州单挑的念头,可还是不满地狡辩道:“朕不懂,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包庇冼明州。”

    姜月见摸了摸陛下的小脑袋:“你觉得是包庇,但你父皇心里未必这样想。”

    楚翊哼了一声:“父皇都入土了,他怎么想,母后就知道?”

    姜月见笑吟吟反击:“那你父皇准你在太庙旁边吃烤肉的时候,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的?大孝子。”

    “……”

    说不过母后的小皇帝,无比郁闷地闭上了嘴巴。

    但他还没有放弃找冼明州报仇,不用以势压人的威权,单从人子的角度,去报父仇。

    翠华摇摇,行于旻山止。

    先行兵马已经在山脚下安营扎寨,露天的旷野上,不久之后已是炊烟袅袅。

    这里有巨大的露台,充当士卒搏击的校场。每年大狩,都会有三军盛事,京郊大营中最勇武的军士会站出来,展示自己以一当十的才能,从而被上位者选中,得到一个更高的军衔。

    除了这些血肉相搏的激烈争斗外,另有捶丸、击鞠、投壶、射箭等比赛,从六月十六到六月二十三,每日都有。

    山路虽然崎岖,然每逢大狩时节,都有百姓翻山越岭,赶着偷偷进禁地偷窥热闹,驱逐不去。

    这样的热闹,也是从楚珩十二岁监国以来每年都有的,百姓如果犯界,军将不得加害平民,应使好言相劝其离去,若不成,再以武力恐吓,如非万不得已,不得亮出刀剑。有了这样的规定,一些熟门熟路的百姓胆子便大了起来,从大狩开始那一天起,便日夜徘徊旻山不肯离去。

    姜月见以往作为皇后时,是没有机会随行旻山的,她只是听说大狩热闹非凡,比赛精彩绝伦,虽然一直心痒,但让她开口去求楚珩?那是万万不能。

    这也是她作为太后,第一次亲自主持大狩。

    太后与陛下均有单独的王帐,帐篷呈鼓包形状,入内,穹顶上缀有宝蓝簇锦花纹,帐篷中设有一张梨木软榻,作为入眠和其余休息的场所,除此之外,便是兵器架、妆台、杌凳、圈椅等物,相比坤仪宫,这一切算得上简陋,但保障七日的生活用度,还是足够。

    今日只是先安营休息,明日开始,便是会操与角抵,这些都是最精彩和激烈,也是姜月见最期待看见的。

    一路行来,陛下已经疲乏,先入睡了,姜月见让翠袖去照顾他歇着,并叮嘱了她:“无论发生何事,今夜,万不可让陛下醒来寻哀家。”

    翠袖自知这是个艰巨任务,若陛下一觉到天明那还好,若陛下中途醒来吵嚷要母后,就是斩了她的头,只怕也拦之不住。翠袖临时受命,破釜沉舟地领了懿旨,视死如归地去了。

    人走了以后,姜月见便又吩咐玉环:“将哀家的御麟车驶来,叫上太医。”

    玉环多了一句嘴:“哪个太医?”

    随行的太医有两位,苏太医,和隋太医。

    姜月见瞥了她一眼,“你说哪一个?”

    玉环抿唇,轻声道:“奴婢怕叫错了……”

    姜月见还能听不出她的揶揄?小宫人知道太后娘娘今夜心情好,所以胆子大地敢来打趣,换了平时,只怕还得掂量几下惴惴不敢说话。

    御麟车载着太后与太医,徐徐沿溪水而上。

    车中亮着一盏明明灭灭的橘灯,照着两人相视沉默的脸。

    终究,是姜月见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问问哀家,带你出来所为何事,是何图谋?”

    偌大的车里边,唯不过他们两人。

    黑灯瞎火,长夜漫漫,是何图谋?司马昭之心。

    苏太医的指尖拂过衣摆,将膝头的一截襕衫放落,看去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平常之极。

    车终于停下,黑暗中,御夫无声地跳下马车,钻进了远处的黑夜里。

    看样子,今夜是不会回来了。

    车厢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音在错落地交织,安静得,甚至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仍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姜月见也很是紧张。

    她偷偷地筹备着这一夜一个晚上,等到真的到来时,她发现这竟然比想象之中的更刺激、更有趣,更让人期待。

    太后娘娘攥着自己裙裾的手指,霍然一松,不过一个眨眼的间隙,娘娘热情如火的手,握住了对面男子的一截手腕,将他虚虚实实地握了握,抬眸,正撞进男人被烛火映得熠熠的深邃的黑眸。

    姜月见心如鸣鼓,正要说话。

    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娘娘。”

    她一怔。

    错乱的眼神泄露了自己的外强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