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44节(1 / 2)

雀金裘 梅燃 2257 字 6个月前

夏季旻山多虫,这是无可避免的一件麻烦,但傅银钏嫌弃熏的那种驱虫草太过刺鼻,烘烤得帐中又更加炙热,她生来丰腴,一点点热度便引得身上发汗。可她娇滴滴的肌肤,又受不住蚊虫的叮咬,夜里被蚊蚋咬伤的雪臂,清早起来胳膊上便是几坨红斑,她讨厌,嫌丑,坐立两难,恨不得立刻回去。

    景午只得用了一些旁门左道的驱虫办法,算是行之有效,她睡着了,很安生,一动不动。

    比起她清醒的时候泼辣地在他怀中骂他“王八蛋”,还是此刻的夫人更可爱一些。

    烧的香,有助眠的功效,她累倦了,这一夜纵然打雷也不会再醒。

    景午传递了一个讯号,不多时,一个身量窄瘦的少年进帐复命:“国公。”

    景午掀动了一下上眼睑,淡漠地将手中毛巾扔回水盆,盆中溅起一串水珠:“昨日那个苏太医,在箭术场上一鸣惊人,确实不多见。”

    少年回话道:“小人查到,苏太医是耒阳人士,年少成名,师从金石名宿俞半山,算是年纪小便在耒阳声名大噪,今年高中,被钦点了殿试魁首,成了殿元。不过他却很奇怪,一心扑在杏林之道之上,退出了前朝倾轧和争夺,转道去了太医院供职。”

    景午道:“也许只是换了方向巴结上峰。这大业天下,如今不正是由太后说了算么。”

    少年摇摇脑袋:“小人觉得可疑的就在这里,苏探微的老师是研究金石的,也从未听说过他精通医术……”

    景午瞥眸过来:“年少成名的人,不乏人说媒吧。他年纪看着也不算小,骨骼应该几年前便长成了,没定下姻亲?”

    少年皱眉:“没听说过。不过耒阳那边倒是不少给他说亲的,姓苏的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耳聋目盲的父亲,全是因为他经纶文章确实出色,不少有头脸的人,都急于提早捞到这么个乘龙快婿,等到他金榜高中,就更是锦上添花了。但苏探微对此好像并不热衷,父亲是个残废,他的婚事只好自己做主,小人打探到,他回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媒人。”

    “在耒阳,认识他的人不少吧。”景午意向不明地指了一句。

    少年不解其意,但这么一个天纵奇才,在耒阳的知名程度必然不可能小,就算当时不显,他如今已是殿元,他在老家的那些事迹也会渲渲染染大加传颂。

    “找一个熟识苏探微的人来。我在岁皇城接见他。”

    景午抛下一句,转身去看。

    夫人好梦憨甜,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纹丝未曾挪动过,睡态极佳,不打呼噜,也不会磨牙……

    少年领命,“是。”

    *

    姜月见忐忑万分地等到了苏探微过来,她先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声隋青云的去路,实则心里并不关心。

    苏探微回道:“臣让他出宫去了。算是太后娘娘逐他出去的。”

    一听这话,姜月见嗤了一声:“好人让你做了,恶人都只好哀家来做。”

    苏探微噙笑:“若不是臣拦着,太后娘娘已经将人杀了,不是么。”

    姜月见不跟他计较,稍稍抬手,从刺金的如意穿花缎边广袖里探出一截玉骨,白皙中透着薄粉,皓腕如凝霜雪,她将手搁在灯台上,示意他过去,苏探微眉峰微震,神情恢复肃然:“你身子不适?”

    姜月见不想给人一个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没说癸水的事,只道:“你过来,给哀家看看脉象。”

    苏探微笔直地站着,深邃瞳孔映出太后平静的面容,握住了太后娘娘的腕脉,听了片刻,略耸墨眉。

    医者露出这样的神情,多半是三长两短的征兆,姜月见有些意外,眉心也跟着一跳——难不成,他的医术神到,昨夜种下的种,今天就可以听到?

    太后端坐着,故意作出淡定之极的姿态。

    苏探微放落了太后娘娘的皓腕,手指在姜月见的掌心点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娘娘召臣过来,是不是,月事延迟了?”

    他抬起眸,与姜月见目光交汇,那一瞬间,她心尖一颤,仿似从那双漆黑墨色的眼瞳里,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被说中了,太后娘娘急忙起身掩饰,避开了视线,背对向男人。

    苏探微在她身后,此刻的心情不知怎么说,化作了一缕笑容,“娘娘担心,有孕了?”

    那么找他过来,多半是商量着不想要吧。

    其实不管怀没怀上,她都是要借着机会,和他开诚布公聊一聊关于孩子的事了。两个身体健康的男女,媾和的次数多了,总有看顾不周的疏忽之处,这样的风险确实存在。

    这下,心事是全被他戳破了,姜月见极力掩饰:“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臣什么也没听到。”

    他微微叹息。

    姜月见转过身,蹙眉:“会不会你火候不够,医术没修炼到家。哀家月事推迟了,这是很少会有的情况。”

    苏探微道:“罕见,但并不是不可见,并不意味着它不可能发生。娘娘心怀焦虑,更是月事延宕的元凶。”

    “哀家……哀家焦虑什么。”姜月见脸色不自然,“别胡说八道。”

    苏探微迎上前,握住了被太后娘娘藏在衣袖间的柔荑,“娘娘自然是担心,一不留神,种下了臣的孽种,有朝一日肚腹膨胀,终将被戳破。先帝战死数年,娘娘怀的是谁的种?自然是奸夫的。”

    姜月见脸上的神情和他刚才一样复杂:“你这么喜欢当‘奸夫’?”

    苏探微面含愧色:“顺嘴了。娘娘息怒。其实臣做不做这个奸夫无所谓,娘娘始终是害怕,因为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流言危及陛下的正统,臣猜测可对?”

    确实有这个担心。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楚翊和他的生父面貌酷似,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人所出。何况那时,深宫之中皇后闺誉清白,姜月见至多只有夫死后按捺不住寂寞,与外男厮混,豢养面首一类的罪过。

    这在数代前朝的太后里头,算是数见不鲜的案例。

    “时机不对。”

    姜月见坦言告诉他自己的忧虑。

    “哀家叫你来,一是确定自己没有怀孕,二是要对你说明白,贪图一时之欢可以,但现在如果还是不小心有了,哀家不会想要。”

    苏探微丝毫不惊讶太后的决定,他只是好奇:“那么,对于娘娘而言,何时才是正确的时机,何时,娘娘才可能会愿意为臣这个狐媚惑主的佞幸,生下一儿半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