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83节(1 / 2)

雀金裘 梅燃 2165 字 6个月前

一派窃窃私语声荡开,有人震惊,有人怀疑,有人不耻,有人被辜负信任,怒意难遏。

    景午在所有人目光所及之中,施施然而至,在他出现之后,邝日游眯了眯眸,寒声道:“咱家还以为你不出现了。”

    景午淡淡拂了手指,冰冷目视高台上,不闪不避,与姜月见视线碰上。

    居高临下,姜月见惊恨交集:“果然是你,你如今是伪装都不用了,如此公然上殿,是意图篡位谋权么?”

    景午把傅银钏送进宫,是为了做殊死一搏的准备,他就是算准了,自己不会伤害傅银钏?

    亦或是,他的夫人,在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生死不论?他往昔那些对银钏的花言巧语,果然全是虚言,一个字都不可信?

    景午在议论纷纷中,缓缓扬起下颌,“太后,邝将军要举干戈以起事,非臣所能阻拦。今夜臣上殿,是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景某之身,固然当烹,但求一身骨血,黄冢之中埋得明明白白!”

    景午背过了身体,面向身后,无论文官武将,还是今日涌上大殿的南衙禁军,用腹腔之力,试图令声音散播至每一个角落:“先皇楚珩,谥号为武,惜前登位之时,却曾矫诏,假传圣旨骗取厉王举事,通内联外,将厉王诱杀于手,否则,论嫡论长,这皇位由不得他楚珩!”

    自古以来,嫡长子继承制不可撼动,若非当年厉王率先举事谋反,被武帝陛下以威力镇压,到最后,一定是厉王为储,继任大统。

    何况当年,厉王的呼声本就高过一片,其仪仗规格,处处比肩太子,风头无两。

    安国公这样说,似乎也无错。

    邝日游也微微抚掌。

    “当年宫禁内外,血流成河,凡厉王姬妾,膝下子女,皆无活口。”

    这一段,则是野史传闻。

    没有任何证据。

    安国公与厉王相交莫逆,想来他这样说,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祸不及家小,武帝手腕,确实残忍辛辣。

    但既然夺位,倘若留下一线血脉,万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来日必成心腹大患,本可以解决,又何必为自己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呢。虽然不仁,倒也能够理解。

    姜月见的素容无喜无嗔:“你们该交代的是,三年之前,你们是如何连通外敌,私换药方,逼得陛下与三千业甲亡魂无皈的?我汉人如何流血牺牲,也只是我们之间的龃龉,勾结胡羌,害我河山疆土,谋逆行刺,乱我大业社稷,九族亦不足夷,还不从实招来。”

    邝日游按紧了手中之刀,神色微凛。

    果然这个太后不是完全无知的一介妇人,她最近如此频繁的动作,清算厉王旧部,果然是因为摸到了三年前的蛛丝马迹,要为她亡夫报仇雪恨。

    可惜动作太急了一些,到底是个女人,狗急尚会跳墙,何况乎活生生的人,焉能束手就擒任其摆布。

    太后娘娘这一席话,震惊了上下。

    厉王和武帝陛下当年如何手足相残,都毕竟是楚家自己的事,三年前,竟有大业人勾结胡羌,泄露战机,害死了武帝陛下?

    有些保守的大臣,听到这样一桩背祖负宗的旧案,登时脸庞激红,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一片哗然的斥责声中,却见邝日游,手抚刀锋,淡淡一笑,转过身来:“太后,私通外敌的是广济军,调换药方的是徐霭,至于安国公,他不过是一枚岁皇城的棋子,干的是贪墨军饷私掠寒衣这样的小事罢了,论谋杀武帝,咱家不才,敢居首功。”

    什么?

    他还敢居功?

    当年要不是武帝陛下挥师亲征,打退胡羌,扬我国威,以振天声,今日更不知是宜笑郡主,亦或其余的郡主、县主,要被迫和亲远嫁,泪洒界碑。如若先皇不陨,至少可以将胡羌驱逐北海,令其永世不敢南下牧马!

    滔天之绩,惜哉中道崩殂!

    这件事看起来已几乎完全明朗了。

    这些厉王旧部,因不满昔年厉王夺位失败,蛰伏数年,只为等武帝亲征,不在都城之际,联合外敌,埋伏武威,伏杀天子!

    倘若先皇陛下有一丝软弱,或是武功不就,被胡羌三万精锐踏破武威,汉家河山最后这一关便要被撕烂,胡虏闯入华夏,所窃、所烧、所奸、所掳、所杀更不知凡几,想想便叫人后背冒汗。

    就算不如此,胡羌只消闯入武威城挟持天子,换取大业退兵,签下耻辱条约,整个大业朝也是后世无颜,遗臭万年。

    越当如此,越让人感到不安。

    倘若当年厉王夺位成功,以厉王先时作风,武帝就算毫无动作只能坐以待毙,当年依附武帝一派也会遭受池鱼之殃,焉有命在?皇位只有一个,本就是大争,自古以来,多少手足兄弟为之血流成河。武帝若是不争,他的下场,不会比厉王更好。

    所以景午、邝日游这些人根本就站不住脚,他们如今攻上金殿,倘若有三分是为了他们口中的厉王呢?邝日游持械上殿,言语辱及小皇帝,调戏太后,字字句句都是要篡位,用心险恶人尽皆知,又何须粉饰。

    姜月见冰冷地睨向景午:“哀家一直以为,你淡泊权力,不愿涉足官场,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你暗中谋算,却是如此阴险毒辣,今日,你承认了?哀家就是不知,倘或银钏今日在场,她该是何等脸色,会如何,往你的脸上重重地唾上一口。乱臣贼子,窃国大奸,人人得而诛之。”

    其实不用她提醒,景午能想得到。

    他的眼前甚至就会有那样的画面,他那个娇憨烂漫的爱妻,会用一种怎样鄙视仇敌的目光瞪他,唾骂他无耻不忠。

    可他,从始至终,忠的就不是楚珩。

    此乃天命。

    景午狼狈一笑,脸色更失血色,他幽幽静静地,一只手握住了邝日游手中的佩刀。

    邝日游略惊讶,忽见景午稍用了几分力,往自己腹中送去。

    眼下正是要一起谋反的关键时刻,谁知一条绳上的蚂蚱突然要寻死!邝日游头顶的毛差点炸了,急忙挥手抛出了手中长刀,景午这自裁一击不成,反倒令邝日游失了兵刃。

    霎时间,邝日游暗道不好!

    失手的一瞬,景午突然顶膝上前半步,袖中深藏的一柄匕首划过了寒光,刺向了邝日游的颈脉。

    “……”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瞩目。